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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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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做的事!”這句話像一條大魚般在他的腦子裡翻騰著。“必須做的事!”啊,這話聽上去像老公爵,保羅的祖父。小主人挺像老公爵,“……必須做的事!” 這些話在死靈的意識裡動盪著。他漸漸意識到:自己體內同時存活著兩個生命:海特/艾德荷/海特/艾德荷……過去的記憶洪水般湧來,他一一記下它們,賦予新的理解,開始將這些記憶整合進入自己全新的意識。新的人格暫時處於系統的頂端,但個性衝突之際,剛剛形成的意識隨時可能徹底崩潰。他不斷調節,因為外界在不斷施壓:小主人需要他。 接著,完成了。他知道自己是鄧肯·艾德荷。他仍然記得有關海特的所有事情,但光環消失了。他終於擺脫了特雷亞拉克斯人強加給他的強制衝動。 “到我身邊來,鄧肯。”保羅說,“我有許多事需要你做。”見艾德荷仍然恍恍惚惚地站在那裡,又說,“鄧肯!” “是,我是鄧肯。” “你自然是!你終於清醒了。我們現在進去吧。” 艾德荷走在保羅身後。彷佛回到了過去,但又和過去不一樣了。擺脫特雷亞拉克斯的控制之後,他們給他帶來的好處隨之呈現出來:真遜尼式的培訓使他能夠應對紛繁事件,保持心理上的鎮定自若;門塔特的造詣又賦予他處理這些事件的能力。他擺脫了恐懼,他的整個身心完全是個奇跡:他曾經死了,可仍然還活著。 “陛下,”他們走過去時,弗瑞曼敢死隊員坦迪斯說,“那個女人,麗卡娜,說她必須見您。我叫她等一等。” “謝謝你。”保羅說,“孩子……” “我問了醫生。”坦迪斯跟在保羅身後,“他們說您有兩個孩子,他們都活著,很健康。” “兩個?”保羅迷惑地說,抓住了艾德荷的手臂。 “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坦迪斯說,“我看過他們了。都是漂亮的弗瑞曼孩子。” “怎麼……怎麼死的?”保羅低聲說。 “陛下?”坦迪斯彎下身體,靠得更近了。 “加妮。”保羅說。 “是因為孩子,陛下。”坦迪斯啞著嗓子說,“他們說孩子長得太快,她的身體被耗盡了。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可他們就是這麼說的。” “帶我去看看她。”保羅輕輕說。 “陛下?” “帶我去!” “我們正在朝那兒走,陛下。”坦迪斯湊近保羅,悄聲說,“您的死靈為什麼把刀拔在手裡?” “鄧肯,把刀收起來。”保羅說,“暴力已經過去了。” 說話的時候,保羅覺得自己的聲音近在咫尺,發出這個聲音的身體卻彷佛離自己很遠很遠。兩個孩子!幻象中只有一個。可這個念頭很快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個滿懷悲傷和憤怒的人,而且似乎不是他。他的意識單調地重演著自己的一生,不斷重複。 兩個孩子? 意識再次一頓。加妮,加妮,他想。沒有任何別的辦法。加妮,我的寶貝,相信我,對你來說,這樣的死更快……更仁慈。如果走上另一條路,他們或許已經把咱們的孩子變成了人質,把你關進牢房和奴隸營,責駡你,要你為我的死負責。現在這個結局……這個結局摧毀了他們的陰謀,而且救了咱們的孩子。 孩子? 又一次,意識頓了一下。 這一切是我認可的,他想,我應該感到內疚。 前面的岩洞裡一片嘈雜。聲音越來越大,和他記憶中的幻象一模一樣。是的,就是這樣的方式,這樣無情的方式,甚至對兩個孩子也是無情的。 加妮死了,他告訴自己。 遙遠的過去的某個時刻,這個未來就已經攫住了他。它追逐著他,把他趕進了一條窄道,而且越來越窄,在他身後閉合。他能感覺得到。幻象中,一切就是這樣發生的。 加妮死了。我放縱自己,讓自己沉浸在悲痛中。 可幻象之中,他並沒有放縱自己,讓自己沉浸在悲痛中。 “通知阿麗亞了嗎?”他問。 “她和加妮的朋友們在一起。”坦迪斯說。 他感到人群在後退,給他讓出一條道。他們的沉默走在他前面,像一排排波浪。嘈雜漸漸消退。穴地一片壓抑。他想把這些人從幻象中趕走,但這是不可能的。每張臉都轉向他,緊緊尾隨著他。這些面孔啊,沒有同情,只有冷酷。不,他們同樣感到悲傷,可他們身上浸透了殘忍,他知道。他們冷眼旁觀,看著口齒伶俐的人如何變成啞巴,聰明智慧的人如何變成傻子。對殘忍的人來說,小丑不總是有無窮的吸引力嗎? 甚於臨終看護,但少於真誠的守靈。 保羅的靈魂渴望安寧,可幻象驅使他活動。不遠了,他告訴自己。黑暗,沒有幻象的無邊黑暗,就在不遠處等著他。就在前頭,悲傷和負疚感將撕裂幻象。前頭就是他的月亮墜落的地方。 他跌跌撞撞地走進了這片黑暗。如果不是艾德荷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他肯定會跌倒。艾德荷知道如何慰藉他的悲痛,默默而堅定地支持他。 “就是這兒。”坦迪斯說。 “小心腳下,陛下。”艾德荷說,扶著他走進一個入口。帳幔拂到了保羅的臉。艾德荷扶著他站定。保羅感覺到房間就在那兒,某種東西反射到他的臉頰和耳朵上。房間的四壁都是岩石牆,牆上掛著帳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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