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160)_法蘭克·赫伯特

一六〇

　　§九

　　破曉──阿拉吉斯成為宇宙的軸心。命運的車輪即將轉動。

　　──摘自伊如蘭公主的《阿拉吉斯的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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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那是什麼！”史帝加輕聲道。

　　保羅趴在他旁邊，隱蔽在遮罩牆山山腰處的一條岩縫裡，雙眼緊貼弗瑞曼望遠鏡的目鏡。望遠鏡的鏡頭對著一艘暴露在曙光中的星際飛船。飛船停在他們腳下的盆地裡，朝東那一面高大的船體在白色日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而在陰影裡的另一面船體上，依然看得見一排排亮著燈的黃色舷窗。橫亙在飛船後面的是冰冷的阿拉肯城，在北方太陽的照射下，隱約可見灰色的城垣。

　　保羅知道，激起史帝加敬畏之心的並不是飛船本身，而是敵人的整體佈局，那艘飛船不過是這個龐大艦隊的中心點。這是一座一體化的金屬臨時軍營，有好幾層樓高，以飛船為圓心向外延伸，形成一個半徑長約一千米的圓圈，一座由許多金屬扇狀建築連成一體的兵營。這個臨時營地駐紮著五個軍團的薩督卡軍和御駕親征的皇帝陛下，帕迪沙皇帝沙德姆四世。

　　葛尼·哈萊克蹲在保羅左邊說：“我數出來一共有九層，那兒一定有一大群薩督卡。”

　　“五個軍團。”保羅說。

　　“天要亮了，”史帝加小聲說，“你這樣會暴露行蹤，我們可不喜歡，穆哈迪。我們回下面的岩石坑道裡去吧。”

　　“我在這兒安全得很。”保羅說。

　　“那艘飛船裝有投射式武器。”葛尼說。

　　“他們以為我們有遮罩場保護，”保羅說，“即使他們看見我們了，也不會浪費炮彈來襲擊三個身份不明的人。”

　　保羅掉轉望遠鏡，對準盆地遠處的岩壁，看著對面坑坑窪窪的懸崖，上面一個個小斜坡標誌著一個又一個墳墓，裡面埋葬著許多他父親的士兵。剎那間，他突然覺得那些人的靈魂此刻也正俯視著這個盆地，關注著這場戰役。區域遮罩場週邊的哈肯尼要塞和城鎮或是已經落入弗瑞曼人手中，或是被切斷了補給。像被砍斷根莖的植物一樣漸漸萎靡。只有這個盆地和阿拉肯城還在敵人的控制之下。

　　“如果被他們看見了，”史帝加說，“他們也許會派架撲翼機來襲擊我們。”

　　“讓他們來吧！”保羅說，“那我們今天就有撲翼機可燒了……何況我們知道，沙暴就要來了。”

　　然後，他又掉轉望遠鏡，對準阿拉肯另一邊的著陸區。哈肯尼人的護衛艦在那邊排成一條線，飛船前面的地上插了幾根旗杆。字聯公司的旗幟在旗杆上輕飄飄地舞動著。他想：絕望之下，宇航公會不得不允許這兩撥人登陸，卻把其他家族的軍隊留在大氣層外作為後備力量。宇航公會就像一個把手指伸進水裡試探水溫的人，隨時準備抽身。

　　“看到什麼新情況了嗎？”葛尼問。“我們該進入掩體了，沙暴就要來了。”

　　保羅再次把注意力轉回到巨大的臨時兵營上。“他們甚至把自己的女人也帶來了，”他說，“還有侍衛和僕人。啊──哈，我親愛的皇上，你可真夠自信的啊！”

　　“有人從密道上來，”史帝加說，“可能是奧塞姆和柯巴回來了。”

　　“好吧，史帝加，”保羅說，“我們這就回去。”

　　然而，他還是不忘用望遠鏡最後掃視一下周圍的一切。他打量著盆地裡的那片平原和停放在平原上的高大飛船，閃閃發光的金屬兵營，靜悄悄的城市，哈肯尼雇傭軍的護衛艦。然後，他繞過岩坡朝後面滑下去。一名敢死隊哨兵立即接過了他在望遠鏡旁的位置。

　　保羅撤進遮罩牆山山體表面的一塊淺凹地。這是一個直徑約三十米，深約三米的天然石坑，坑底就是弗瑞曼人的半透明偽裝掩體。凹地右邊的岩壁上有一個洞口，洞旁堆著通訊設備。敢死隊員們在這塊凹地裡展開成警戒隊形，等著穆哈迪下達總攻的命令。

　　兩個人從通訊設備旁邊那個洞裡鑽出來，跟守在洞口的敢死隊員講了幾句。

　　保羅瞥了史帝加一眼，朝那兩個人的方向點了點頭。“去把他們的報告拿來，史帝加。”

　　史帝加聽命走了過去。

　　保羅背對岩石伸了個懶腰，伸展肌肉，然後直起身來。他看見史帝加又讓那兩人鑽回到黑黝黝的岩洞裡去了，他們要在那條狹窄的人工隧道裡爬很久才能潛入盆地底下。

　　史帝加朝保羅走過來。

　　“什麼情報這麼重要？他們不能派翼手信使把消息送過來嗎？”保羅問。

　　“他們想把他們的鳥省下來，等戰鬥時再用。”史帝加說。他瞥了一眼通訊設備，又扭頭看著保羅說，“即使有窄波通訊的功能，我們也不該啟用這些設備，穆哈迪。他們可以通過訊號定位法找到你。”

　　“他們很快就會忙得沒時間來找我了。”保羅說，“那兩個人報告些什麼？”

　　“我們抓住的那兩個薩督卡已經在‘老隘口’附近的山窪裡被放回去了，正趕著向他們的主子覆命呢。火箭發射架和其他投射武器已各就各位，戰鬥人員都按你的命令部署好了。這份彙報只是例行公事。”

　　保羅掃了一眼這個淺凹地，借著經偽裝掩體過濾後的光線，打量著他的部下。他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就像一隻昆蟲正奮力爬過一塊光禿禿的岩石，意圖明顯但動作緩慢。

　　“既然我們的薩督卡是徒步出發的，恐怕要花些時間才能發出信號召來運兵船。”保羅說。“有人監視他們嗎？”

　　“有人監視他們。”史帝加說。

　　葛尼·哈萊克站在保羅身邊，他清了清嗓子說：“我們最好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行不行？”

　　“沒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保羅說，“天氣預報怎麼說？是否仍然對我們有利？”

　　“一場曾祖母級的特大沙暴就要來了，”史帝加說，“難道你感覺不到嗎，穆哈迪？”

　　“有這種感覺，”保羅說，“但我還是喜歡用沙杆測天氣，準確度會高些。”

　　“沙暴一小時之內就會抵達這裡。”史帝加說。他看著岩縫外面，朝皇上的臨時兵營和哈肯尼人的護衛艦揚了揚頭，“他們也知道沙暴的消息了。空中看不到一架撲翼機，一切都被拉進掩體拴得牢牢地。看樣子，他們從他們在太空的朋友那兒搞到氣象報告了。”

　　“敵人有什麼偵察行動嗎？”

　　“自從他們昨晚登陸以來，一點動靜都沒有。”史帝加說，“他們知道我們在這兒。我認為，現在他們正等著選擇一個對他們有利的時機。”

　　“時機由我們選擇。”保羅說。

　　葛尼抬頭朝天上看了一眼，說出了聲：“如果他們給我們機會選擇的話。”

　　“那支艦隊只會待在太空。”保羅說。

　　葛尼搖了搖頭。

　　“他們別無選擇。”保羅說，“我們有能力徹底摧毀香料。宇航公會不敢冒那個險。”

　　“絕望的人是最危險的。”葛尼說。

　　“難道我們不也是絕望的人嗎？”史帝加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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