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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片刻之後，潔西嘉才開口道：“他別無選擇，但我們別爭論這個問題了。現在，告訴你那個藏在灌木叢後面的人，叫他不要妄想用他的武器瞄準我，不然我就先要你的命，再收拾他。” 　　“你，”史帝加吼道，“照她說的做！” 　　“可是，史帝加……” 　　“照她說的去做，你這沙蟲臉的爬行動物，滿腦子沙的蜥蜴屎！照她說的做，不然我就幫著她把你給拆了。你難道還看不出這女人的價值嗎？” 　　灌木叢後面的那個人從半隱蔽的地方直起身來，放低槍口。 　　“他已經照你說的做了。”史帝加說。 　　“現在，”潔西嘉說，“把你對我的打算向你的人解釋清楚。我不希望看到哪個毛頭小夥子一時頭腦發熱，犯下愚蠢的錯誤。” 　　“混進村莊和鄉鎮時，我們必須掩蓋自己的身份，把自己打扮成窪地人和盆地人。”史帝加說，“我們不帶武器，因為嘯刃刀是神聖的。但是你，女人，你具有神奇的格鬥術。這種技巧我們以前只是聽說過，很多人甚至不相信有這種本事。但任誰也不會懷疑親眼所見的事實。你制住了一個全副武裝的弗瑞曼人。你這種身手，是搜身都不會暴露的武器。” 　　史帝加的話音剛落，盆地中就是一陣騷動。 　　“如果我答應教你那種……神奇的格鬥術，又怎麼樣？” 　　“那我就會像支持你兒子一樣支持你。” 　　“我們怎麼能肯定你的承諾是認真的？” 　　史帝加的口氣不像剛才那樣理智了，變得有點憤憤然。“女人，我們這兒沒人會隨身帶著紙準備簽訂契約，但我們決不會做出晚上許下承諾、天一亮就食言的事。一個男人，說出的話就是契約。作為部落首領，我作出的承諾對部落全體成員都有約束力。教我們學會這種不可思議的格鬥術，你就會得到我們的庇護，直到你自己想離開為止。你的水將和我們的水融為一體。” 　　“你能代表所有弗瑞曼人講話嗎？”潔西嘉問。 　　“過一段時間也許可以。但現在，只有我哥哥列特才能代表所有弗瑞曼人。在這兒，我只能保證嚴守機密，我的人絕不會對任何其他穴地的人提起你們。哈肯尼人已經殺回沙丘星阿拉吉斯，你的公爵死了，外面風傳你們倆已經在一次颶風沙暴中喪生。獵人不會窮追死去的獵物。” 　　這樣的話，應該算安全了。潔西嘉想，但這些人有良好的通訊手段，能夠隨時送出任何消息。 　　“我猜想，哈肯尼人一定會懸賞捉拿我們。”她說。 　　史帝加沉默不語。她幾乎能看到他飛快地轉著念頭，同時感到他的肌肉在自己手下蠕動。 　　過了一會兒，他說：“我再說一遍，我代表我的整個部落向你提出了口頭契約。我的人現在已經知道了你對我們的價值。出賣了你，哈肯尼人能給我們什麼？我們的自由嗎？哈！不，你是塔可瓦①，是與自由等價的珍寶，你的價值勝過哈肯尼保險庫中的所有香料，當然可以換取我們的庇護。” 　　①弗瑞曼語，直譯為“自由的代價”，原指神靈向凡人提出的要求，此種要求通常會引起極大的恐懼。廣義指極其珍貴之物。 　　“那麼，我會將我的格鬥術傳授給你們。”潔西嘉說，感到這話無意中帶上了強烈的宗教色彩，像宗教儀式上的宣講辭。 　　“現在，你總可以放開我了吧？” 　　“就這麼辦吧。”潔西嘉說。她鬆開他，往旁邊跨了一步，將盆地邊緣的全景盡收眼底。這次考察很不徹底，她想，保羅必須深入瞭解這些人，為此，我寧可犧牲自己的生命。 　　在悄無聲息的等待期間，保羅一點一點向前挪，以便更好地觀察母親所處的位置。移動時，他忽然聽到一聲沉重的呼吸，然後突然中斷。聲音就在上面，在他藏身的這條垂直岩縫裡。他朝上望去，感到星光下隱約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史帝加的聲音從盆地裡傳來：“你，上邊那個！別再盯著那小男孩了，他馬上就會下來。” 　　保羅上方的黑暗中響起一個聲音，聽不出是姑娘還是年輕的男孩子。“但是，史帝加，他不可能……” 　　“我說別管他了，加妮！你這蜥蜴爪子！” 　　保羅上方小聲罵了一句：“竟敢叫我蜥蜴爪子！”黑影退回去，不見了。 　　保羅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盆地，緊盯著母親身邊史帝加移動的灰影。 　　“你們都過來。”史帝加叫道，然後轉向潔西嘉，“現在輪到我問你了。我們怎麼才能確保你會履行你那一半契約？你一直生活在紙張和空洞的合約裡，就像……” 　　“我們比·吉斯特跟你們一樣，從不食言。”潔西嘉說。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長時間的沉默之後，人群中響起一片嘶嘶聲：“一個比·吉斯特女巫！” 　　保羅從腰帶裡抽出繳獲的武器，瞄準史帝加。但那人和他的同伴們一動不動，只直愣愣地盯著潔西嘉。 　　“那個傳說！”有人說。 　　“據說，夏杜特·梅帕絲就是這麼報告的，認定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人物。”史帝加說，“但這麼重要的事一定要檢驗清楚。如果你真的是傳說中的那個比·吉斯特，而你兒子將帶領我們前往天堂……”他聳了聳肩。 　　潔西嘉歎了口氣，心想：這麼說，我們的護使團甚至在這個地獄般的鬼洞裡也遍植宗教安全閥。嗯，也好……對我們有好處。反正這正是當初到處散播傳說和宗教信仰的目的所在。 　　她說：“給你們帶來傳說的女預言家，她的話結合了奇跡和明確的預言──這我知道。你們希望看到某種徵兆嗎？” 　　史帝加的鼻孔在月光下一張一合。“我們急不可待，等不到舉行正式儀式了。”他悄聲說。 　　潔西嘉想起安排緊急逃亡路線時凱恩斯給她看的一張地圖。剛剛過去，感覺卻像很久以前的往事。她記得圖上有一個叫“泰布穴地”的地方，它的旁邊有一個注釋：“史帝加”。“或許徵兆會出現在我們到達泰布穴地的時候。”她說。 　　這句話驚得他目瞪口呆。潔西嘉心想：要是他知道比·吉斯特的那套手法，還不知他會怎樣呢！那個護使團的比·吉斯特姐妹一定極其出色。這些弗瑞曼人已經被她安排得妥妥貼貼，巴不得相信我們！ 　　史帝加不安地動了動，“我們得出發了。” 　　她點點頭，讓他明白，是她允許他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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