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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保羅仔細觀察著艾德荷。他的一舉一動很像貓科動物,身手矯捷,反應敏捷,沒人能比他更適合做武器教官了。艾德荷黝黑的圓臉轉向保羅,深邃的目光中沒有任何神情,但保羅能察覺到他沉靜的外表下隱藏著興奮。

  艾德荷望著桌邊眾人:“我們制伏了一隊偽裝成弗瑞曼人的哈肯尼雇傭軍。弗瑞曼人自己派了一個信使,向我們報告敵人喬裝改扮的情報。但在戰鬥中,我們發現哈肯尼人伏擊了弗瑞曼信使,他受了重傷。我們本想把那個弗瑞曼人帶到這兒來救治,但他在送醫途中不治身亡。我當時便發現信使傷勢過重,馬上盡力搶救。也許是我的動作嚇到了他,他竟想扔掉一件東西,結果被我發現了。”艾德荷看了一眼萊托,“是一把刀,老爺。一把您前所未見的刀。”

  “嘯刃刀?”有人問。

  “沒錯,”艾德荷回答,“乳白色,寒光閃閃,彷佛它自己就能發光似的。”他把手伸進外衣裡,拿出一柄刀鞘,露在外面的刀柄上刻著黑色紋路。

  “別把刀拔出來!”

  聲音尖厲,從屋子盡頭敞開的房門處傳來,震撼人心。大家都站了起來,朝門口望去。

  一個身材高大、穿著長袍的人站在門口,被警衛交叉的利劍擋在外面。淺棕色的長袍把他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只在頭罩上留出一道縫,黑色的面罩後露出一雙藍藍的眼睛,一點眼白也沒有。

  “讓他進來。”艾德荷輕聲耳語。

  “別攔他!”公爵說。

  警衛們猶豫一下,放下手中的劍。

  那人走了進來,站在公爵對面。

  “這是史帝加,是我拜訪的那個部落的首領,假弗瑞曼軍隊的事就是他派人前來警告我們的。”艾德荷介紹說。

  “歡迎,先生,”萊托說,“為什麼不能拔刀?”

  史帝加望著艾德荷道:“你知道我們豪爽果決、注重名譽的風俗,此刀的主人已是你的朋友,我這才允許你看這把刀。”他的眼光掃過屋內其他人,“可我不認識其他人,你就這樣讓他們褻瀆這把榮耀的利刃嗎?”

  “我是萊托公爵,”公爵說,“您能允許我看這把刀嗎?”

  “我同意給予您拔出此刀的權利。”史帝加說。桌邊傳來一陣不滿的嘟囔聲。他舉起一隻瘦削、青筋綻露的手,說:“我提醒你們,這把刀的主人將你們視為他的朋友。”

  大家安靜下來,耐心等待著。保羅仔細觀察著來人,感到他身上散發著威嚴的氣勢。他是一個首領,弗瑞曼首領。

  坐在保羅對面、靠近桌子中間的一個人輕聲道:“他以為自己是什麼人?竟要他來告訴我們在阿拉吉斯上享有什麼權利?”

  “據說亞崔迪的萊托公爵受命統治這裡,”那個弗瑞曼人說,“正因如此,我必須把我們的原則告訴您:見過嘯刃刀的人必須承擔一定的後果。”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艾德荷,“看過嘯刃刀後,他們就是我們的人,未經我們允許決不能離開阿拉吉斯。”

  哈萊克和另外幾個人站起身來,臉上露出憤怒的神情。哈萊克說:“只有萊托公爵才有權決定是否……”

  “請等一下。”萊托說,溫和的語氣使眾人冷靜下來。決不能讓局面失控。他想。他對弗瑞曼人說:“先生,維護我尊嚴的人,我也會尊重他、維護他的尊嚴。我確實欠了你的情,而我向來有恩必報。如果按照你們的風俗,這口刀不能在此出鞘,那麼,它絕不會出鞘──這是我的命令。這位朋友為我們而死,我們對他深感敬意。如果還有什麼我們可以做的,只需講一聲,我們一定照做。”

  弗瑞曼人盯著公爵,然後緩緩拉開面罩,露出一張長滿鬍鬚的臉。他的鬍鬚黝黑珵亮,鼻孔細小,嘴唇豐滿。他不慌不忙地彎下腰,在明亮的桌上吐了一口唾沫。

  桌旁眾人勃然大怒正準備一躍而起,艾德荷大喝一聲:“別動!”吼聲響徹整間會議室。

  大家一怔,誰也沒動。艾德荷接著說:“我們感謝您,史帝加,感謝您把生命中的水贈給我們。您的心意我們欣然接受。”隨即,艾德荷在公爵面前的桌上吐了口唾沫。

  他站在公爵身旁說:“殿下,還記得水在這兒有多珍貴嗎。這是尊敬的表示。”

  萊托這才在椅子上坐定。他的視線與保羅相交,見兒子懊悔地笑了笑,意識到手下眾人已經理解了弗瑞曼人的舉動,桌旁的氣氛漸漸緩和下來。

  弗瑞曼人看著艾德荷說:“我的穴地對你評價很高,鄧肯·艾德荷。你是否身負契約,必須效忠公爵?”

  “他這是要我加入他們的部落,殿下。”艾德荷說。

  “他接受雙重效忠嗎?”萊托問。

  “您希望我跟他去嗎,殿下?”

  “這件事我希望你自己做決定。”公爵嘴裡這麼說,語氣中卻流露出迫切之意。

  艾德荷注視著弗瑞曼人說:“史帝加,你能接受我現在這種身份嗎?有的時候,我得回來為我的公爵效力。”

  “你作戰勇猛,也為我們的朋友盡了最大的努力。”史帝加說,他看著公爵,“就這樣決定吧:此人,艾德荷,可以保留這把嘯刃刀,作為他效忠我們的標誌。當然,他必須潔淨身體,還要舉行效忠儀式,但這件事可以留待日後再做安排。他將同時成為弗瑞曼人和亞崔迪的戰士。這種事是有先例的,列特就效忠于兩個主人。”

  “鄧肯?”萊托問。

  “我懂您的意思,殿下。”艾德荷回答說。

  “那好,同意。”萊托說。

  “你的水是我們的了,鄧肯·艾德荷,”史帝加說,“我們朋友的遺體留給你的公爵,他的水就是亞崔迪的水。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契約。”

  萊托歎了口氣。他看了一眼哈瓦特,兩人視線相交,哈瓦特點點頭,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艾德荷要跟朋友們道別,”史帝加說,“我會在下麵等著。杜羅克是死去那位朋友的名字,在安息儀式上,你們需要這個名字,讓他的靈魂重獲自由。你們現在都是杜羅克的朋友。”

  史帝加轉身準備離開。

  “你不願意再待會兒嗎?”萊托問。

  弗瑞曼人轉回身,手一抬,蒙好面紗,同時把面紗後面什麼東西調整了一下。在面紗落下之前,保羅瞟了一眼,看上去像是一根細管。

  “有什麼理由要留下來?”他問。

  “我們想向你表達敬意。”公爵回答。

  “但我必須馬上到另一個地方去,否則也就不值得尊敬了。”說完,他又看了一眼艾德荷,迅速轉身,大步流星地從衛兵身旁走過。

  “如果別的弗瑞曼人都能跟他一樣,我們就能相輔相成。”萊托說。

  艾德荷淡淡地說:“弗瑞曼人都跟他差不多,殿下。”

  “鄧肯,你知道以後要怎麼做嗎?”

  “我是您派到弗瑞曼人那兒的大使。”

  “全靠你了,鄧肯。在薩督卡軍團來犯之前,我們至少需要五個弗瑞曼軍團。”

  “這需要花些功夫才行,殿下。弗瑞曼人相當獨立,喜歡各自為營,”艾德荷有些猶豫,隨即又說,“殿下,還有一件事。我們幹掉的那隊雇傭軍中,曾有人想從死去的那個弗瑞曼朋友身上奪走嘯刃刀。那雇傭兵說,哈肯尼人為得到嘯刃刀懸賞一百萬宇宙索。”

  萊托的下頜一抬,顯然非常吃驚,“他們為什麼如此渴望得到嘯刃刀?”

  “這刀是用沙蟲之牙打磨而成,它是弗瑞曼人的身份標誌。有了它,隨便哪個藍眼睛的人都可以滲入任何一個弗瑞曼部落。如果我前往別的弗瑞曼穴地,因為我長得不像弗瑞曼人,所以他們會盤問我,除非我們早就認識。可如果換一個人……”

  “你說的是彼得·德·佛瑞斯,哈肯尼的門塔特殺手。”公爵說。

  “一個魔鬼般狡詐的傢伙,老爺。”哈瓦特說。

  艾德荷把帶鞘的刀塞進衣服裡。

  “看好這把刀。”公爵說。

  “我明白,老爺。”他拍拍掛在皮帶上的收發器說,“我會儘快向您彙報的。瑟菲有我的呼叫代號,讓他用戰時密碼①呼叫。”他敬了個禮,轉身急匆匆追趕那個弗瑞曼人。

  ①一種在戰鬥中使用的特殊代碼式密語,是為了保證戰時清晰且及時的通訊而衍生出來的。

  他們聽著他咚咚的腳步聲在走廊裡漸行漸遠。

  萊托和哈瓦特心領神會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微笑起來。

  “還有很多事要談,殿下。”哈萊克說。

  “對不起,我老打岔。”萊托說。

  “我這兒有前哨基地的報告,”哈瓦特說,“是否下次再談,殿下?”

  “需要很長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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