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槍編年史3(102)

一〇二

　　§3_12　還債

　　“現在，哥哥，再會了。”

　　雷斯林從口袋裡抽出一顆小圓珠。龍珠。

　　卡拉蒙感覺到他的力量被抽走。他把手放到腰間的繃帶上，發現它沾滿了黏答答的鮮血，濕透了。他感覺暈眩，弟弟手杖上的光芒在他眼前晃動著。從很遠的地方，彷佛是在夢中，他聽見龍人擺脫了恐懼的束縛，開始跑向他。地面在他腳下晃動，也許是他的腿在抖。

　　“殺了我，雷斯林。”卡拉蒙用失去感覺的眼睛看著弟弟。

　　雷斯林停頓片刻，瞇起金色的眼眸。

　　“不要讓我死在它們手中。”卡拉蒙冷靜地說，要求這最後的恩惠。“現在就痛快地了結我。你至少欠我這一樣──”

　　金色的眼眸突然亮了起來。

　　“欠你！”雷斯林吸了一口氣。“欠你！”他壓抑著聲音說，臉色在法杖的光芒下顯得蒼白。他憤怒地對龍人們伸出手，閃電從他的手中激射而出，正中它們的胸口。龍人發出痛苦的尖叫聲，無助地跌進水裡，很快就變成一團混濁的綠色肉塊；幼龍們則興奮地大啖它們的表親。

　　卡拉蒙呆呆地看著，虛弱得沒力氣去思考。他可以聽見更多的咒語，更多的尖叫聲。他跌向前，虛弱的雙腿再也無法支撐，黑色的流水迎向他……

　　他發現自己坐在弟弟身邊堅硬的岩石上。雷斯林跪在他身邊，手中握著法杖。

　　“小雷！”卡拉蒙喘息著說，眼中湧出淚水。他伸出手去碰觸弟弟的手臂，可以感覺到黑色天鵝絨光滑的觸感。

　　雷斯林冷冷地移開他的手。“卡拉蒙，記住這一點，”他的聲音和四周的流水一樣冰冷。“只會救你這一次，然後我們的糾葛就結束了。我不再欠你什麼。”

　　卡拉蒙吞咽著。“小弟，”他柔聲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雷斯林不理他。“你能站起來嗎？”他沙啞地說。

　　“……我想可以，”卡拉蒙遲疑地說。“能不能……你能不能用那個……那個東西……帶我們離開這裡？”他指著龍珠。

　　“可以，但是恐怕你不會太喜歡那種感覺，哥哥。而且，難道你忘了那些跟你一起來的人嗎？”

　　“提卡！泰斯！”卡拉蒙大驚失色。抓住濕滑的岩石，他努力的站起來。“還有坦尼斯！還有──”

　　“坦尼斯得靠自己了。我已經把欠他的都還清了。”雷斯林說，“但是也許我還可以還清我欠其他人的債。”

　　走廊的盡頭傳來了叫喊聲，一群部隊沖進水中，執行黑暗之後最後的命令。卡拉蒙疲倦地把手放在劍柄上，但是弟弟冰冷的手阻止了他。

　　“不用了，卡拉蒙。”雷斯林露出鬼魅般的微笑。“不需要你了。我以後都不再需要你了……永遠不需要。你看！”

　　一瞬間，這黑暗的地底洞穴被雷斯林驚人的法力給照亮了。卡拉蒙只能握著劍，站在弟弟身邊呆呆地看著敵人一個接一個地倒在雷斯林的法術之前。閃電從他的指尖射出，火焰從他的掌心噴出，幽靈被召喚出來。它們看來可怕無比，單是恐懼就可以解決面對它的敵人。

　　地精們慘叫著倒下，成群結隊的騎士幻影用長槍刺穿它們，雷斯林用咒語召喚出幻影，接著又讓它們消失。幼龍害怕地跑回它們黑暗、秘密的巢穴中。龍人在火焰中變成焦炭。服從主人的命令，從樓梯上蜂擁而下的黑暗牧師，被明滅不定的透明長矛刺穿，最後的祈禱變成淒厲的呼喊。

　　最後來的是黑袍法師，最資深的法師要來摧毀這個初生之犢。但是他們不情願地發現，雖然他們十分年長，但雷斯林從某種方面來說比他們要更為蒼老。他的能力無法估計，他們立刻就知道這人是無法打倒的。空氣中充滿了法術的吟唱聲，一個接一個，他們如同來時一般迅速地消失。當他們乘著法術的翅膀離開時，許多人尊敬地對雷斯林行禮。

　　最後只剩下一片寂靜，唯一的聲音是潺潺的流水聲。瑪濟斯法杖的水晶散發出光芒來。每幾秒鐘神殿就會有一次劇烈的震動，讓卡拉蒙提心吊膽地往上看。這場戰鬥很明顯的只持續了幾分鐘，在卡拉蒙昏眩的腦海裡，他和弟弟卻像是在這個恐怖的地方待了一輩子。

　　當最後一個法師融化在黑影中之後，雷斯林轉過頭面對哥哥。

　　“你看吧，卡拉蒙。”他冷冷地說。

　　壯碩的戰士無言地點點頭，雙眼圓睜。

　　地面不斷地搖動，黑水噴濺到旁邊的岩石上。在洞穴的盡頭，那嵌著寶石的柱子搖動之後裂開來。碎石和飛塵從頂上的岩壁掉在卡拉蒙往上看的臉上。

　　“這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他警覺地問。

　　“這是結束的意思。”雷斯林簡單地說。他把袍子整理好，不耐煩地看著哥哥。“們得離開這個地方了。你有力氣走嗎？”

　　“應該還可以吧！給我幾分鐘。”卡拉蒙悶哼了一下。從岩石邊站起來，他往前走了一步，一個不穩，差點跌倒。

　　“恐怕比我想的還要虛弱。”他喃喃地說，一邊痛苦地摀住傷口。“讓我……喘口氣。”他站直身子，嘴唇蒼白，冷汗從前額上滴下來。卡拉蒙再度往前走了一步。

　　雷斯林沉重地笑了，他看著哥哥踉蹌地在他面前走著。法師扶住他的手。

　　“靠著我，哥哥。”他柔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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