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科幻小說 > 海柏利昂2 | 上頁 下頁 |
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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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了搖頭,好像要借著這個簡單的動作厘清我混亂的思想。“我也是這裡面的一部分。只是我不知道該演什麼角色……或是到哪裡去演出。” 保羅·杜黑乾笑了一聲,“我們都知道這種感覺。這就好像蹩腳的編劇對宿命的討論。自由意志到哪裡去了?” 蒙席以淩厲的眼光看了他朋友一眼。“保羅,所有的朝聖者……包括你自己……都碰到要以自己的意志來做選擇。天意的力量也許可安排事件的大方向,但每個人還是可以決定他自己的命運。” 杜黑歎了口氣。“也許是這樣,艾督華特。我不知道。我很累了。” “如果烏蒙說的是真的,”我說。“如果這個人類的神的第三部分真的逃到我們的時代,你想會在哪裡?會是誰呢?在萬星網裡有千億人呢。” 杜黑神父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很溫柔,完全沒有諷刺的意味。“你有沒有想過可能就是你自己呢,席維倫先生?” 這個問題像摑了我一巴掌似地。“不可能。”我說:“我甚至不是……甚至不是一個完全的人類。我的意識飄浮在智核的母體中某個地方,我的身體是由約翰·濟慈的DNA殘餘重建而成,而且有像生化人一樣的生理結構,記憶是移植的。我生命的結束……我之由肺癆中‘恢復’過來……全是在為這個目的所建立的世界上模擬出來的。” 杜黑仍在微笑。“那又怎麼樣?其中有什麼讓你不能成為同情的化身嗎?” “我並不覺得自己是什麼神的一部分。”我厲聲地說:“我什麼也不記得,什麼也不瞭解,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艾督華特蒙席用手搭在我的手腕上。“我們能確知耶穌基督一向都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嗎?他知道該做哪些事,那和知道該怎麼做卻是兩回事呢。” 我揉了揉眼睛,“我甚至不知道哪些事是該做的。” 蒙席的聲音很平靜,“我相信保羅的意思是說,如果你說的那個靈物真的藏在我們這個時代裡的話,它很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分。” “這太瘋狂了。”我說。 杜黑點了點頭。“海柏利昂上面和周遭的事情大部分看來都很瘋狂。瘋狂似乎是越來越普遍了。” 我仔細地看著那個耶穌會教士。“你倒是那個化身的上佳候選人。”我說:“你一輩子都在祈禱,研究神學,而且是個了不起的考古學家。何況,你也上過了十字架。” 杜黑的微笑消失了。“你有沒有聽到我們在講什麼?你有沒有聽到我們話裡那些褻瀆的意思?我不是神格的候選人,席維倫。我背叛了我的教會、我的科學,現在,我的失蹤也背叛了我那些朝聖團的朋友。耶穌基督可能有幾秒鐘的時間喪失了他的信仰,但是卻沒有在市場上為了一點點自我和好奇而出賣他的信仰。” “夠了,”艾督華特蒙席命令道:“如果未來完成的同情化身的身分是謎的話,不妨在你的小小受難記裡相關的人當中去想有哪些人有這種可能吧,席維倫先生。那位總裁,葛萊史東女士,肩負霸聯的重擔。朝聖團的其他成員……賽倫諾斯先生,根據你告訴保羅的話來看,就連現在也還為了他的詩而在荊魔神的樹上受苦。拉蜜亞小姐冒了那麼多的危險,失去了那麼多的愛。溫朝博先生,陷入亞伯拉罕的困境……還有他的女兒,回歸到孩童的純真。至於領事,他──” “領事看起來像猶大,不像耶穌基督,”我說:“他背叛了霸聯和驅逐者雙方。那些人都以為他是為他們工作。” “依保羅跟我的觀點,”蒙席說:“領事很忠於他的決心,忠於對他祖母西麗的記憶。”老人微微一笑。“何況,在這齣戲裡還有千億個其他演員。上帝沒有選希律王19或彼拉多20或是奧古斯都皇帝21來做它的工具。它選了羅馬帝國一處偏遠地方一個無名木匠的兒子。” 19希律王(Herod Agrippa):希律·亞基帕一世(10?BC─44AD),猶太國王,擁戴羅馬帝國,鎮壓猶太的基督教徒。 20彼拉多(Pontius Piiate):羅馬猶太巡撫,主持對耶穌的審判,並下令將耶穌釘死在十字架上。 21奧古斯都(Caesar Augustus,63BC─14AD):羅帝國第一代皇帝。 “好吧,”我說著站起身來,在祭壇下方那閃亮的嵌瓷畫前踱來踱去。“我們現在怎麼辦呢?杜黑神父,你必須和我去見葛萊史東。她知道你朝聖的事。也許你說的事情可以有助於避免看來迫在眉睫的腥風血雨。” 杜黑也站了起來,兩手抱在胸前,望向穹頂,好像上面的黑暗中藏著給他的指令。“我想過這件事,”他說:“可是我不覺得那是我第一件該做的事。我需要到神之穀去和他們相當於教宗的人──世界之樹真言者──談一談。” 我停下腳步,“神之穀?那和這一切有什麼關係?” “我認為在這個痛苦的謎語中,聖堂武士可能是某些欠缺要件的關鍵。現在你說海特·瑪斯亭已經死了。也許真言者可以向我們說明他們對這次朝聖原先有什麼計畫……以瑪斯亭所說的那些來說,他是七個原始朝聖團成員中唯一沒有說過他為什麼到海柏科昂的人。” 我又開始走著,而且加快速度,希望能忍住心中的怒氣。“天啊,杜黑。我們沒時間再來查這種無聊的事,現在只剩”──我看了一下通訊記錄器──“一個半小時,驅逐者的亂軍就要入侵神之穀星系了。那裡想必亂成了一團。” “也許吧。”那位耶穌會的教士說:“可是我還是想先到那裡去,然後我會去和葛萊史東談。她也許會准我再回海柏利昂去。” 我哼了一聲,很懷疑那位總裁大人會讓這樣珍貴的情報來源再去涉險。“那我們就走吧。”我說著轉身找路出去。 “等一下。”杜黑說:“你剛剛說你有時候即使醒著也能……‘夢到’……那些朝聖者。那是一種出神的狀態,是嗎?” “有點像那樣。” “呃,席維倫先生,請你現在就夢到他們吧。” 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在這裡?現在?” 杜黑朝他的椅子比了下手勢,“勞駕,我希望知道我那些朋友的命運。而且,這些消息也許在我們去見真言者和葛萊史東女士的時候都非常珍貴。” 我搖了搖頭,但還是在他讓出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也許辦不到,”我說。 “反正我們也沒什麼損失。”杜黑說。 我點了點頭,閉上眼睛,靠坐在那張並不舒服的椅子上。我始終感覺到另外那兩個人盯著我看,注意到微微的熏香和雨水的氣味,還有我們四周發出回聲的空間。我確定這樣絕不可能有用;我的夢境並不是近到我只要閉上眼睛就能召來。 有人盯著我的感覺漸漸消退,那些氣味逐漸遠去,而空間感放大了一千倍,我回到了海柏利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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