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柏利昂2(59)_丹·西蒙斯

五九

　　拉蜜亞發出如老人般的呻吟聲醒了過來。她的頭很痛，外面天已經全黑。遠處戰火的閃光由上方的縫隙透進來照亮了裡面。她伸手去摸太陽穴，發現在她臉頰和脖子上都有凝固了的血塊。

　　她勉強從洞裡爬出來，踩在外面新近落下的亂石上掙扎，然後坐了一下，低頭強忍住一陣噁心。

　　她的幾個背包完整無缺，水瓶也只打破了一個。她找到了她那把手槍，剛才掉在一塊沒有碎石的地方，她現在所站的那塊露出地面的大石頭上，滿是先前那陣落石留下的疤痕和跡印。

　　拉蜜亞查了下她的通訊記錄器。才過了不到一個小時，在她失去意識躺在那裡的時候，沒有什麼由天而降來把她帶走，或割開她的喉嚨。她最後再看了那座堡壘和陽臺一眼，現在離她太遠，已經看不見了。她把東西都拉了出來，加快腳步由那條危險的石子路走了下去。

　　＊＊＊

　　等她轉到那座死城時，馬汀·賽倫諾斯並不在城邊。其實她也沒想到他會在那裡，雖然她希望他只是等得不耐煩而走上往山谷去的那幾公里路了。

　　想卸下背包，把那十幾瓶水放在上休息一下的誘惑非常強烈。拉蜜亞抗拒了這種誘惑，將槍握在手裡，穿過那座死城的街道。爆炸的火光足夠照亮她的路。

　　她的叫喊傳來回聲，詩人卻未回應，只有幾百隻拉蜜亞不認得的小鳥猛地飛了起來，在黑夜中展開它們白色的翅膀。她走過哀王舊宮殿的下面一層，對著樓梯上面叫喊，甚至還開了一槍，可是完全沒有賽倫諾斯的蹤影，她走過爬滿藤蔓高牆下的院子，叫著他的名字，尋找著他到過那裡的蹤影。有一次，她看到一座噴水池，使她想起那位詩人所說，那天晚上哀王比利被荊魔神帶走而消失的故事，可是那裡還有好多噴水池，她不能確定這就是他說的那個。

　　拉蜜亞穿過彎頂下的大餐廳，但那個房間很黑，滿是陰影。有一個聲音，她車轉身來，舉槍待發，但那只是一片葉子還是一張陳舊的紙給風吹過磚地。

　　她歎了口氣，離開了那座城，儘管幾天沒睡使她疲累不堪，卻仍能輕鬆地走著。通訊記錄器仍然沒有回應，雖然她能感受到時潮帶來似曾相識的感覺，卻並不覺得驚訝和意外。夜風消去了馬汀回穀裡所可能留下的足跡。

　　時塚又亮了起來，拉蜜亞在走到山谷入口之前就已經注意到了。那不是很亮的光──沒有什麼比得上天空中那雜亂的閃光──但每一座在地面上的時塚似乎都發出蒼白的光來，就好像在釋放這漫長一天裡所積貯的能量。

　　拉蜜亞站在谷口大聲叫喊，讓索爾和其他人知道她回來了。最後這一百公尺的路，她不會拒絕別人來幫忙拿東西。拉蜜亞的背部磨傷了，而她的襯衫也因為背帶卡進肉裡而被鮮血浸透。

　　她的叫喊無人回應。

　　在她緩慢爬上人面獅身像前的臺階時，感到精疲力竭，她把東西放在寬大的石頭門廊上，摸索著找到她的手電筒，時塚裡很黑。在他們睡覺的那個房間裡，睡袍和背包散亂地放著。拉蜜亞叫了一聲，等到回音止息，再用電筒四下照著那個房間。一切都還是原樣。（不對，等一下，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她閉起兩眼，回想早上這個房間裡的情形。

　　魔比斯方塊不見了。海特·瑪斯亭留在風船車上，以能量鎖住的奇怪盒子不在原先的角落裡，拉蜜亞聳了下肩膀，走了出去。

　　荊魔神在等著。就站在門外。比她想像中要高得多，矗立在她上方。

　　拉蜜亞走出房門，往後退開，忍住要尖叫的衝動。舉起的手槍在她手裡顯得小而無用。掉在石頭上的手電筒沒人理睬。

　　那個怪物歪著頭看她，在複眼後面有紅色閃動。身軀和鋒刃映照出來自上方的光亮。

　　“你這個狗娘養的！”拉蜜亞說，她的聲音平和，“他們在哪裡？你把索爾和那孩子怎麼了？其他的人在哪裡？”

　　那怪物把頭歪向另外一邊，那張臉上讓拉蜜亞分辨不出任何表情。它的肢體語言只讓人感到威脅。鋼手指發出響聲張了開來，就像幾把伸縮自如的小刀。

　　拉蜜亞對準了臉部開了四槍，沉重的十六釐米子彈結結實實地擊中了之後，發出尖銳的聲音消失在黑夜之中。

　　“我不是到這裡來送死的，你這個操他媽的金屬怪物。”拉蜜亞說，瞄準之後又開了十幾槍，每顆子彈都直接命中。

　　火星飛濺。荊魔神把頭猛地擺正了，好似在聽著遠方的聲音。

　　它不見了。

　　拉蜜亞喘著氣，半蹲下身，猛地轉了回去，什麼也沒有。山谷底在星光下亮著，天上的戰火平息了，陰影漆黑，但都在遠處，就連風也停了。

　　布琅·拉蜜亞蹣跚地走到她那堆背包前，坐在最大的一個上，想讓自己的心跳恢復正常。她覺得很有趣的是她剛才並不害怕……並沒有真的害怕……但無法否認她身體裡腎上腺的分泌。

　　她仍然把槍握在手裡，彈匣裡還剩六、七發子彈，而火力依然強大，她抓起一個水瓶來喝了一大口。

　　荊魔神出現在她身邊，來得既突然又無聲無息。

　　拉蜜亞丟下水瓶，一面將身子扭向一邊，想把槍口轉過來。

　　她簡直就像是以慢動作在動似的。荊魔神伸出右手，像縫衣針般長的指尖鋒刃在光中閃亮，其中一根尖端滑到她耳朵後面，找到了她的頭殼，平滑地刺了進去，除了一種冰冷的穿刺感覺之外，沒有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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