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柏利昂2(24)_丹·西蒙斯

二四

　　§9

　　葛萊史東總裁那天早上的行程非常忙碌，天侖五中心每天二十三個小時，所以能讓政府依霸聯標準時間運作，而不致完全干擾到當地日常生活的節奏。五點四十五分，葛萊史東和她的軍事顧問開會。六點三十分，她和二十來個最重要的參議員，以及萬事議會及智核的代表們共進早餐。七點十五分，這位總裁傳送到文藝復興星，當地時間正是傍晚，由她主持了設在卡杜亞的神使醫療中心的正式開幕式，七點四十分她傳送回到政府大廈會見她的高階助理，包括裡·杭特，審訂她要在十點整向參議院和透過萬事網播送的演講內容。八點三十分，葛萊史東再次和莫普戈將軍與辛赫上將開會，瞭解在海柏利昂星系上的最新情況。八點四十五分，她接見了我。

　　“早安，席維倫先生，”總裁說。她坐在三天前我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個辦公室裡的辦公桌後面，用手朝靠牆擺放著裝有熱咖啡、茶和米茶等閃亮銀壺的小桌子比了一下。

　　我搖了搖頭，坐了下來。有三面光幕亮著白光，但在我左手邊的那面則顯示著一幅海柏利昂星系的立體地圖，正是我先前在戰情室想加以解碼的那幅，在我看來，驅逐者的紅色現在似乎覆蓋並且滲進了整個星系，就像溶混進藍色溶液的紅顏料一樣。

　　“我想聽聽你的夢境。”葛萊史東總裁說道。

　　“我想聽聽你拋棄他們的原因。”我語氣平板地說：“為什麼你讓霍依特神父死掉。”

　　葛萊史東不可能習慣於有人這樣對她說話，尤其是她在參議院裡前後有四十八年之久，而擔任總裁也有十五年了。可是她唯一的反應只是稍微挑高了一邊的眉毛。“原來你的確能夢到真實的狀況。”

　　“你原先還有點懷疑嗎？”

　　她放下手裡的電腦，按了關閉鍵，然後搖了搖頭，“未必盡然，可是聽到一些全萬星網沒有一個人知道的事，還是會感到震驚。”

　　“你為什麼不答應他們用領事的船呢？”

　　葛萊史東轉過身去看那張地圖，圖上不斷在變動，新的資料改變了紅色的流向，藍色的撤退，星球和衛星的移動，但就算軍方情勢是她解釋的一部分，她也決定放棄這方面的說法。她轉回身來。“我為什麼必須向你解釋高層的決策呢，席維倫先生？你的選區在哪裡？你代表的是誰？”

　　“我代表的是被你困在海柏利昂的那五個人和一個嬰兒。”我說：“本來可以救得了霍依特的。”

　　葛萊史東握著拳頭，用彎曲的食指輕叩著下唇。“也許吧，”她說：“也說不定他早已經死了。可是這不是問題所在，對吧？”

　　我靠坐在椅子上。這回我沒有隨身帶著素描簿，而我的手很想能握住什麼。“那，是什麼呢？”

　　“你還記得霍依特神父的故事嗎……在他們去時塚的路上所說的故事？”葛萊史東問道。

　　“記得。”

　　“每個朝聖者都能向荊魔神提出一個要求。依慣例它會答應一個人的願望，而拒絕其他人的願望，還會殺掉它拒絕的那些人。你還記得霍依特的願望是什麼嗎？”

　　我遲疑了。要回想起這些朝聖者過去的某些事情，就像要回想起上個禮拜夢境中的細節一樣。“他希望能將兩個十字形移走，”我說：“他希望能由杜黑神父的……靈魂、DNA，其他不管什麼……還有從他自己之中解脫。”

　　“並不儘然，”葛萊史東說：“霍依特神父希望死掉。”

　　我站了起來，差點翻倒了我坐的椅子，我大步走到那幅悸動的地圖前。“一派胡言。”我說：“就算他想死，其他的人也有義務救他……你也一樣，你卻就讓他死了。”

　　“是的。”

　　“就好像你準備讓其餘的人死一樣？”

　　“不需要，”梅娜·葛萊史東總裁說：“那要看他們的想法……還有荊魔神的想法，如果那樣的東西真正存在的話，目前我只知道他們的朝聖行動太重要了，在這個決定性的關鍵時刻，不能讓他們有……撤退……的方法。”

　　“誰的決定？他們的嗎？六七個人……還有一個嬰兒……的生命怎麼能影響到一千五百億人的未來呢？”我當然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AI顧問委員會和霸聯其他預知力較弱的預測專家當初在朝聖團人選方面非常慎重。可是為了什麼呢？為的是無法預測的結果。他們只是在整個海柏利昂的等式中合於終極謎題的數碼而已。葛萊史東知道這一點嗎？還是她只知道艾爾必杜顧問和她自己的間諜跟她說的那些？我歎了口氣，回到我的座椅上。

　　“你的夢境告訴你卡薩德上校的命運如何嗎？”總裁問道。

　　“沒有，我在他們回到人面獅身像去躲風暴之前就醒過來了。”

　　葛萊史東微微一笑。“你知道，席維倫先生，為了達到我們的目的，更方便的做法是給你下藥，用你的朋友費洛梅爾所用的吐實血清，再把你連接在揚聲器上，隨時取得海柏利昂那邊情形的報告。”

　　我報以微笑。“不錯，那樣方便得多，可是萬一我經由資料圈溜回智核，只把我的身體留下來的話，對你可大為不便了。如果再給我下藥的話，我就絕對會那樣做。”我說。

　　“當然，”葛萊史東說：“那也正是我在那種情況下會有的做法。告訴我，席維倫先生，在智核裡是什麼感覺？你的意識真正駐留在那個遙遠的地方是什麼感覺？”

　　“忙碌，”我說：“你今天要見我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葛萊史東又微微一笑，我感受到這是真心的笑容，而不是她運用純熟的政客武器。“不錯，”她說：“我的確還有別的事。你願意去海柏利昂嗎？真正的海柏利昂？”

　　“真正的海柏利昂？”我愚蠢地回應道。一陣奇怪的興奮之情由體內升起，讓我覺得手指和腳趾都癢了起來。我的意識或許真的留駐在智核，但我的身體和頭腦全都太人類化了，也都對腎上腺和其他的化學變化太敏感。

　　葛萊史東點了點頭。“數以百萬計的人想要去到那裡，想傳送到一個新的地方，就近看著戰爭進行。”她歎了口氣，移動了下她的電腦。“那些蠢人。”她抬頭看著我，那對棕色眼睛中的表情十分認真。“可是我希望有人到那裡去，親自向我報告，裡今早要使用一個新的軍用傳送門站，我想也許你可以和他一起去。也許沒有時間在海柏利昂上停留，可是你會在那個星系裡。”

　　我想到好幾個問題，但第一個問出口的卻讓我相當尷尬。“那會很危險嗎？”

　　葛萊史東的表情和語氣都沒有變。“可能。不過你會在離火線很遠的大後方，而裡也奉明確指令，不得讓他自己……或你……暴露在任何明顯的危險情況之中。”

　　明顯的危險情況，我想道。可是在戰場上，又接近一個有荊魔神之類怪物出沒的世界，會有多少不那麼明顯的危險情況呢？“好的，”我說：“我會去，不過有一件事……”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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