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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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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聳了聳肩膀。 國王陛下起身走到我小書房的窗邊。窗外隔著三公尺的巷子,就是隔壁自動回收廠的磚牆。比利王專心看著風景。“你知不知道,”他說。“荊魔神的古老傳說?” “我聽過一些片段。” “本地人認為那個怪物和時塚有關係。”他說。 “本地人會在肚皮上塗顏料慶祝收割,而且抽未轉殖基因的煙草。”我說。 比利王點頭同意這句話有道理。他說:“霸聯先遣小隊之前對這塊區域很小心。他們架了多頻道記錄器,也一直固守馬轡山以南的基地。” “聽好,”我說,“國王陛下……你想怎樣?免除你把事情搞砸、在這裡蓋了個城市的罪行嗎?你的罪赦免了。去吧,從此不要再犯罪了,我的孩子。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大人,還有下流打油詩要寫呢。” 比利王沒從窗邊轉過身來。“你建議我們疏散城市,馬汀?” 我只猶豫了一秒鐘。“是啊。” “那你會和其他人一起走嗎?” “為什麼不會?” 比利王轉過來看著我的眼睛。“你會嗎?” 我沒說話。過了一會我把視線移開。 “我想也是,”這顆星球的統治者說。他把一雙胖手搭在背後,繼續盯著磚牆。“如果我是偵探,”他說,“我會起疑。全城產量最少的市民在沉寂十年之後又開始寫作,就在第一批命案發生……多久呢,馬汀?兩天之後。現在他從自己曾經風光一時的社交圈當中消失,把時間全花在史詩的寫作……突然變害羞了,連年輕女孩都不需擔心他山羊般的熱情。” 我歎了口氣。“山羊般的熱情,大人?” 比利王轉過頭看著我。 “好吧,”我說。“你抓到我了。我承認。是我殺了他們,還用他們的血來洗澡。這是他媽的一種文字春藥。我看再兩……最多再三百個受害人……我下一本書就可以準備出版了。” 比利王轉回去面對窗戶。 “怎麼啦,”我說,“你不相信我?” “不。” “為什麼不?” “因為,”國王說,“我知道兇手是誰。” * 我們坐在黑暗的全像放映室,看著荊魔神殺死小說家希拉·羅伯和她的愛人。亮度很低;希拉的中年肉體似乎閃著一層暖暖磷光,而她年輕許多的男友屁股之白淨,在黯淡燈光下給人脫離曬成深棕的軀體而飄浮起來的錯覺。他們的性愛即將抵達狂熱的頂點時,無法解釋的事發生了。少了最後的衝刺和高潮瞬間的靜止,那年輕男人像是往後上方淩空飛起,彷佛希拉用某種方式將他從她的身體裡強迫彈射到空中。碟片的音軌上,前一刻還是喘息、呼告、指示等可想而知的床上活動聲,突然放映室裡全是尖叫聲──先是年輕男人的,然後是希拉的。 男孩的身體砰一聲撞上鏡頭外的一堵牆。希拉的身體攤開,滑稽、悲哀又無助的等著,兩腿大張、手臂攤平、胸部垂軟、大腿發白。她的頭原本歡愉的向後仰,現在有時間抬頭之後,高潮來臨的表情換成了驚嚇和憤怒,兩者竟不無相似。她張開嘴巴想喊些什麼。 一個字都沒有。傳出來的是剁西瓜般的刀刃刺穿肉體、鉤子扯斷筋骨的聲音。希拉的頭向後倒去,嘴巴以不可能的角度張開,然後身體從胸骨以下炸了開來。肉片四濺,有如希拉·羅伯正被一把隱形的斧頭劈成柴薪。看不見的手術刀成功將她剖開,橫向切口一一出現,像變態醫師心愛的手術錄影以猥褻的高速播放。這是一場對活人的殘酷解剖。應該說,曾經活過的人,因為當鮮血停止飛濺、身體不再痙攣,希拉死亡的四肢放鬆了,兩腿再度張開,呼應上方令人作惡的臟器景觀。接著──極短的一瞬間──床邊出現一團鮮紅和鉻銀的模糊影像。 “暫停、放大、調整影像。”比利王命令室內電腦。 那團模糊的東西逐漸清晰,成了毒品上癮者噩夢中的頭顱:一張由鋼、鉻、頭骨組成的臉,牙齒有如機械狼與蒸汽挖土機的混種,眼睛像兩道灼熱的紅寶石雷射穿過充血寶石,額頭如水銀般的顱骨上突出一根三十公分長的彎月刺刀,頸子圍著一圈類似的尖刺。 “荊魔神?”我問。 比利點點頭──下巴和脖子幾乎沒動。 “那個男孩怎麼了?”我問。 “希拉的屍體被找到的時候,沒有他的線索,”國王說。“直到這片光碟尋獲為止,沒人知道他失蹤了。他的身分鑒定是安迪米昂來的年輕旅遊專員。” “這段影片你才剛找到?” “昨天,”比利王說。“安全部的人在天花板上找到監視器,直徑不到一公釐。這樣的碟片希拉有一整個資料庫。那台攝影機顯然是專門用來記錄……呃……” “臥室的鬧劇。”我說。 “沒錯。” 我起身走向那只生物的漂浮影像。我的手一一穿過額頭、尖刺、和下顎。從這玩意的頭來看,咱們本地的格蘭戴爾直立時身高超過三公尺。“荊魔神。”我喃喃自語,打招呼的意味多過認清身分。 “關於它的事你能告訴我多少,馬汀?” “幹嘛問我?”我壓不住怒氣。“我是詩人,不是神話歷史學家。” “你用種船電腦搜尋過荊魔神的性質和來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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