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小說 > 第13個小時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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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尼克躺在書房的地板上,因好友的死嚎啕大哭,也因必須再次將茱莉亞留在那裡、獨自面對死亡而傷心。 現在,事情已經不再是為了讓她在六點四十分免於被殺,而是要讓她在一點鐘時不會落入丹斯手中,任他宰割;還有,他必須改變馬可仕的未來,這種未來都是他造成的,他最好的朋友義不容辭地幫他,即使他說出令人難以置信的經歷和金表的事,他也願意相信,為了救茱莉亞,馬可仕犧牲了生命,結果卻徒勞無功。 尼克想扮演上帝,如今終於自嘗苦果。 生命的藍圖早已定案,許多事情都無法挽回,然而尼克卻像玩西洋棋似的到處橫衝直撞,拚命地在已全盤皆輸的棋盤上移動棋子。他沒辦法救他的朋友,只是一再地被擲回過去,彷佛被希臘神話中的宙斯和雅典娜玩弄一般。只是他的宙斯穿著雙排扣的藍外套,給他一個連愛因斯坦都沒聽過的神秘金表。 過去九個小時的行為產生的每個餘波、每個錯誤都會造成影響,跟他原先的情況混合成新的未來。他的生命一片一片地被撕碎、剝離。 誰能預料我們的命運會走哪一條路?誰知道在命定的旅途繞道之後,會讓我們陷入災難還是遠離災難?再無私的行為也可能引起戰爭。 如果尼克有機會導正一切,他一定會想辦法阻止悲劇發生,但他每次選的路、每次所做的改變卻製造出比原來那個未來更糟的狀況。 他終於明白,馬可仕說得沒錯。無意中所產生的行為改變的不僅是我們自己的未來,還有我們所在乎的每一個人的未來。 尼克沖上日出大道,拚命催著奧迪汽車的油門。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因為他上次把手機忘在馬可仕的車裡;他也忘了車鑰匙,後來又在衣帽間的鑰匙盒內找到它;他已從保險庫裡拿出手槍,感覺到冰冷的金屬貼在他的腰背上。當他打開保險箱、看到槍仍在原位時,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又一次把槍留在未來,卻在過去再度找到它。他試著專心思考這些矛盾。他把槍從保險箱裡拿出來這麼多次,每次都消除了它在未來存在的可能性。但如果茱莉亞無法存活,他等於是沒有未來。 尼克直接開進混亂的市中心。人行道和街道上都擠滿了人,交通也嚴重阻塞,駕駛人站在空轉的車旁。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著天上的黑色濃煙,爆炸的火球照亮了被黑煙籠罩的天空,三秒鐘後,地面搖晃,發出一陣轟隆聲。 拜瑞丘猶如正經歷一場大戰,地平線上有個巨型怪物準備伸出魔爪,將他們生吞活剝。鎮上充滿恐怖慌亂的氣氛,店員紛紛關門收攤,停車場也迅速清空;男男女女雙手顫抖,瘋狂地撥打手機,卻忘了自己的親人究竟是坐哪一個航班;孩子們睜大眼睛望著大人,不知道他們看到的是什麼。 死神已降臨在拜瑞丘。 大家望著蘇利文運動場的方向狂喊尖叫,行人沖下人行道,急忙鑽進車裡。遠方的半路上傳來消防車令人緊張的鳴叫聲,警車在大街小巷疾駛而過,尖銳的警笛聲斷斷續續地鳴叫著,在街道上清出一條路。這一切在在表示有災難發生。 有人開始低聲禱告,擔心著罹難者和他們的家屬。 尼克被困在慌亂的人群中,只能龜速前進。他的目光被汽車儀板表上的時鐘吸引,看到這數位使他感覺口袋中的懷錶像鉛塊般沉重。現在是十二點〇五分。 他只剩不到三小時。 路上的車輛終於減少,尼克開上楓樹街,朝華盛頓大宅駛去。他打開警示燈,但很快又關掉,直接踩下油門。 他已經忘了時間。 茱莉亞的淩志車停在漢尼寇家的停車場。她還活著,就在屋內某處,她來確認客戶是否真的被搶,完全沒想過這個搶案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等著她的又是什麼樣的未來。 他很想沖進去把她擁入懷中,再也不放手,但劫案已經發生了,丹斯和他的同夥已經產生懷疑,開始搜尋證人和保全錄影帶。最終,他們還是會去找茱莉亞。 他雖想在這場追逐賽中再找馬可仕幫忙,但他已經害他死過一次;他也想過帶茱莉亞離開此地,但尼克知道,她最後還是會被找到,她的死無法避免,他已經親眼看到兩次。而現在,馬納斯尚未前往空難現場,他也不知道保羅人在哪裡。 尼克拿出從兇手身上找到的聖克里斯多夫獎章,卻還是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原本以為這個獎章能引導他找到兇手,但這東西只是他口袋裡的另一塊金屬,這個線索根本毫無用處。他本來深信兇手是丹斯,但他脖子上什麼都沒戴。 他見過夏諾汗流浹背、穿著背心的樣子,但沒看到他戴任何東西;布納哈特在茱莉亞遭槍擊之前已經被殺,肥胖的藍道爾是按門鈴分散他注意力的人,這樣一來,只剩下他沒見過的艾利歐和魯凱,最有可能是他們兩個之一,甚至也可能是尼克尚未查出的人。他會繼續努力,但對於這條項鍊是否能證明兇手的身分,他已經不抱希望了。 因為聖克里斯多夫獎章、紅木盒、金劍和短刀,尼克領悟,每個鐘頭、每次死亡全都指向這個原點。所有的事件都集中在漢尼寇劫案。 如果要救茱莉亞和馬可仕,最終都得回到這裡,他必須預防這起事件發生,假如丹斯沒犯下這起劫案,那他就不用湮滅證據。但如果要做到這點,他現在已經不需要進去阻止他們,木已成舟,一切已無法挽回。他得等到上午十一點,在他們進入這棟大宅之前阻止才行。這樣一來,他有四十五分鐘的時間可以把所有的片段拼接起來,有四十五分鐘的時間讓他擬出一套計畫,逮到一群全副武裝的搶匪,由丹斯警探帶領的強盜集團。那傢伙殺人就像呼吸一樣輕鬆自如。 ※※※ 一位拜瑞丘的員警坐在警車內,眼神緊盯著前方五十碼外的白色建築,手指緊張地敲打方向盤。他的黑邊帽擱在座位旁,他很討厭這頂帽子,不但老是壓扁他的紅發,而且又很難看。都已經過了七〇年代,為什麼到現在還要用這種漆皮邊平頂帽的設計?這怎能跟得上時代的潮流呢? 諾蘭·布納哈特從小就渴望當警探,他夢想成為電視劇中聰明絕頂的英雄,能導正錯誤,從模糊不清的微小線索破解無人能解的懸案。可是他小時候連二次方程式和代數都解不出來,更別提拼圖了。 他在拜瑞丘高中念書時跟員警就有很多互動(他當然是和員警敵對的一方)。他從不曾被控什麼重罪,他只是個標準的問題少年,常喝酒鬧事、擾亂治安,四處打架之類,但他從未做過什麼太誇張的事。 布納哈特期望能快速踏上成功的捷徑,可以發財賺大錢,早點擺脫這個可笑的帽子和藍制服,所以他跟丹斯搭上線,他知道丹斯幫助夏諾警探快速升遷,在幾年前跟同事要人情幫忙,才讓夏諾比一般人更快達到目標。 現在,如同一般的師徒關係,布納哈特找到一個能發展事業的出口。他是名有心學習的徒弟,丹斯則是需要學徒的老師。 丹斯告訴他,大家在電視和電影中看到那美好的員警世界根本不存在。案子要不是很簡單,要不就是不可能破案,他們的薪水又少得可憐。但如果布納哈特願意嘗試一條稍微偏離正軌的路,不僅可以在一年內升上警探,還能有優渥的銀行存款。光靠警探微薄的薪水絕不可能達到這樣的生活水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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