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趙佶_堯山堂外紀

宋徽宗趙佶

　　卷五十五宋

　　徽宗佶

　　〔道籙院上章，冊帝為教主道君皇帝。〕

　　徽宗即位，下詔求直言，及上書與廷試直言者，俱得罪。京師有謔詞雲：「當初親下求言詔，引得都來胡道。人人招是駱賓王，並洛陽年少。自訟監宮並嶽廟，都教一時閑了。誤人多是誤人多，誤了人多少。」

　　政和中，徽宗立畫博士院，每召名工，必摘唐人詩句試之。嘗以「竹鎖橋邊賣酒家」為題，人皆向酒家上著工夫，惟一善畫，但於橋頭竹外掛一酒簾；又試「踏花歸去馬蹄香」，有某甲者，但掃數蝴蝶飛逐馬；後又一日，試「萬綠叢中紅一點，動人春色不須多」，某甲但畫楊柳樓臺一美人憑闌。皆中魁選。

　　徽宗一日灑翰于小白團扇，書七言十四字曰：「選飯朝來不喜餐，禦廚空費八珍盤。」適思倦，顧左右雲：「有能吟者，可令續之。」有薦太學生者，既宣入，恭讀宸制，乞為取旨：或續句呈，或就書扇左。上曰：「朝來不喜餐，必惡阻也。當以此為詞以續於扇。」生續曰：「人間有味俱嘗遍，只許江梅一點酸。」上大喜。會將策士，生未奏名，徑使造庭賜登第。

　　徽宗于禁苑植荔枝，結實以賜燕帥王安中。禦制詩雲：「葆和殿下荔枝丹，文武衣冠被百蠻。思與近臣同此味，紅塵飛鞚過燕山。」蓋用樊川「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道荔枝來」句意，竟成語讖。（宣和初，收復燕山，以歸朝全民來居京師。其俗有《臻蓬蓬歌》，每扣鼓和臻蓬蓬音為節而舞，人無不喜聞其聲而效之。其歌曰：「臻蓬蓬，外頭花花裡頭空。但看明年正二月，滿城不見主人翁。」又有伎者，以數丈長竿系椅於杪，伎者坐椅上，少頃，下投小棘坑中，無偏頗之失。未投時念詩曰：「百尺竿頭望九州，前人田土後人收。後人收得休歡喜，更有收人在後頭。」此皆虜讖而兆禍。可怪。）

　　宣和四年，預借元宵。時有謔詞雲：「太平無事，四邊寧靜狼煙眇。國泰民安，謾說堯舜禹湯好。萬民翹望彩都門，龍燈鳳燭相照。只聽得，教坊雜劇歡笑，美人巧。寶籙宮前，咒水書符斷妖。更夢近，竹林深處勝蓬島，笙歌鬧。奈吾皇，不待元宵景色來到，只恐後月陰晴未保。」是年中秋後，帝在苑中賦晚景一聯雲：「日映晚霞金世界，月臨天宇玉乾坤。」宰臣皆稱賀。次年，戎馬犯順，後國號金。（宣和間，上方織綾，謂之遍地桃。又急地綾，漆冠子，作二桃樣，謂之並桃。天下效之。香謂之佩香。至金人犯闕，無貴賤皆逃避雲。）

　　宣和五年，金人來歸燕京及涿、易、檀、順、景、薊六州之地，都下盛唱小辭曰：「喜則喜，得入手。愁則愁，不長久。忺則忺，我兩個廝守。怕則怕，人來破鬥。」未幾，金人犯汴京，以徽、欽二帝北去。

　　徽宗被虜北行，謝克家作《憶王孫》辭雲：「依依官柳拂宮牆，樓殿無人春晝長。燕子歸來依舊忙。憶君王，月破黃昏人斷腸。」（紹興間，金人以帝梓宮來歸。元僧揚璉真伽發之，止朽木一段。）

　　徽宗北隨金虜，後見杏花，作《燕山亭》一詞雲：「裁剪冰銷，輕疊數重，冷淡胭脂注。新樣靚妝，豔溢香融，羞殺蕊珠宮女。易得凋零，更多少、無情風雨。愁苦。閑院落，淒涼幾番春暮。憑寄離恨重重，這雙燕，何曾會人言語。天遙地遠，萬水千山，知他故宮何處？怎不思量，除夢裡、有時曾去！無據。和夢也、有時不做。」又在北，遇清明日，詩曰：「茸母初生認禁煙，無家對景倍淒然。帝城春色誰為主？遙指鄉關涕淚連！」又戲作小辭雲：「孟婆孟婆，好做些方便，吹個船兒倒轉。」（俗謂風曰孟婆。江南七月間，有大風甚於舶棹，野人相傳以為孟婆發怒。茸母，草名。茸母、孟婆正是的對。）

　　宋時，隴州歲貢鸚鵡，徽宗置安妃閣教以詩文，宣和末，使人發還本土，後郭浩以秦鳳提點刑獄按邊至隴口，見一紅一白鸚鵡鳴於樹間，問上皇安否，浩曰：「上皇崩矣。」鸚鵡聞之，皆悲鳴不已。浩因賦詩雲：「隴口山深草木荒，行人到此斷肝腸。耳中不忍聽鸚鵡，猶在枝頭說上皇。」

　　張孝純在雲中府粘罕席上有所睹，賦《念奴嬌》一闋雲：「疏眉秀盻，向春風、還是宣和裝束。貴氣盈盈姿態巧，舉止況非凡俗。宋室宗姬，秦王幼女，曾嫁欽慈族。干戈橫蕩，事隨天地翻覆。一笑邂逅相逢歡，人滿飲，旋旋吹橫竹。流落天涯俱是客，何必平生相熟。舊日榮華，如今憔悴。付與杯中酥。興亡休問，為伊且盡船玉。」（金人徙欽宗回燕京。一日，行至平順州，止泊驛舍。時以七夕，官中於驛作酒肆，縱人會飲。帝于室中窺見一胡婦攜數女子，皆俊目豔麗，或歌或舞，或吹笛，持酒勸客，所得錢物酒食率歸胡婦，稍不及者，婦以杖擊之。少頃，官遣皂衣吏齎酒飲帝，胡婦不知為帝也，亦遣一橫笛女子入室中。對帝嗚咽，吹不成曲。帝問女子曰：「吾與汝為鄉人，汝東京誰氏女？」女顧胡婦稍遠，乃曰：「我百王宮魏王女孫也，先嫁欽慈大後侄孫，京城既陷，為賊擄至此，賣與豪門作婢，既又遭主母詬撻，轉鬻與此。胡婦俾在此日夕求酒錢食物，若不及，即箠楚隨之。」言訖，問帝曰：「官人亦是東京人，想亦擄來此也。」帝但泣下，遣之去。詳味孝純詞旨。其所睹，即帝所遇者也。然孝純詞賦之粘罕席上，則是女初屬粘罕審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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