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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錯(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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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潁川人。初為太常掌故。文帝時曆太子舍人門大夫,遷博士,拜太子家令,舉賢良文學,對策高第,遷中大夫。景帝即位,以為內史,遷御史大夫。吳楚七國反,斬於東市。有《新書》三卷,集三卷。 ▼賢良文學對策 平陽侯臣窋、汝陰侯臣灶、潁陰侯臣何、廷尉臣宜昌、隴西太守臣昆邪,所選賢良太子家令臣錯,昧死再拜言:臣竊聞古之賢主,莫不求賢以為輔翼,故黃帝得力牧而為五帝先,大禹得咎繇而為三王祖,齊桓得管子而為五伯長。今陛下講於大禹及高皇帝之建豪英也,退托於不明,以求賢良,讓之至也。臣竊觀上世之傳,若高皇帝之建功業,陛下之德厚而得賢佐,皆有司之所覽,刻於玉版,藏於金匱,曆之春秋,紀之後世,為帝者祖宗,與天地相終。今臣窋等乃以臣錯充賦,甚不稱明詔求賢之意。臣錯草茅臣,亡識知,昧死上愚對,曰: 詔策曰「明於國家大體」,愚臣竊以古之五帝明之。臣聞五帝神聖,其臣莫能及,故自親事,處於法宮之中,明堂之上;動靜上配天,下順地,中得人。故眾生之類,亡不覆也;根著之徒,亡不載也;燭以光明,亡偏異也;德上及飛鳥,下至水蟲,草木諸產,皆被其澤。然後陰陽調,四時節,日月光,風雨時,膏露降,五穀孰,ビ孽滅,賊氣息,民不疾疫,河出圖,洛出書,神龍至,鳳鳥翔,德澤滿天下,靈光施四海。此謂配天地,治國大體之功也。 詔策曰「通於人事終始」,愚臣竊以古之三王明之。臣聞三王臣主俱賢,故合謀相輔,計安天下,莫不本於人情。人情莫不欲壽,三王生而不傷也;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而不危也;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其力而不盡也。其為法令也,合於人情而後行之;其動眾使民也,本於人事然後為之。取人以已,內恕及人。情之所惡,不以強人;情之所欲,不以禁民。是以天下樂其政,歸其德,望之若父母,從之若流水;百姓和親,國家安寧,名位不失,施及後世。此明於人情終始之功也。 詔策曰「直言極諫」,愚臣竊以五伯之臣明之。臣聞五伯不及其臣,故屬之以國,任之以事。五伯之佐之為人臣也,察身而不敢誣,奉法令不容私,盡心力不敢矜,遭患難不避死,見賢不居其上,受祿不過其量,不以亡能居尊顯之位。自行若此,可謂方正之士矣。其立法也,非以苦民傷眾而為之機陷也,以之興利除害,尊主安民而救暴亂也。其行賞也,非虛取民財,妄予人也,以勸天下之忠孝而明其功也。故功多者賞厚,功少者賞薄。如此,斂民財以顧其功,而民不恨者,知與而安己也。其行罰也,非以忿怒妄誅而從暴心也,以禁天下不忠不孝而害國者也。故罪大者罰重,罪小者罰輕。如此,民雖伏罪至死而不怨者,知罪罰之至,自取之也。立法若此,可謂平正之吏矣。法之逆者,請而更之,不以傷民;主行之暴者,逆而複之,不以傷國。救主之失,補主之過,揚主之美,明主之功,使主內亡邪辟之行,外亡騫汙之名。事君若此,可謂直言極諫之士矣。此五伯之所以德匡天下,威正諸侯,功業甚美,名聲章明。舉天下之賢主,五伯與焉,此身不及其臣而使得直言極諫,補其不逮之功也。今陛下人民之眾,威武之重,德惠之厚,令行禁止之勢,萬萬於五伯,而賜愚臣策曰「匡朕之不逮」,愚臣何足以識陛下之高明而奉承之! 詔策曰「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寧」,愚臣竊以秦事明之。臣聞秦始並天下之時,其主不及三王,而臣不及其佐,然功力不遲者,何也?地形便,山川利,財用足,民利戰。其所與並者六國,六國者,臣主皆不肖,謀不輯,民不用,故當此之時,秦最富強。夫國富強而鄰國亂者,帝王之資也,故秦能兼六國,立為天子。當此之時,三王之功,不能進焉。及其末塗之衰也,任不肖而信讒賊;宮室過度,耆欲亡極,民力罷盡,賦斂不節;矜奮自賢,群臣恐諛,驕溢縱恣,不顧患禍;妄賞以隨喜意,妄誅以快怒心,法令煩憯,刑罰暴酷,輕絕人命,身自射殺;天下寒心,莫安其處。奸邪之吏,乘其亂法,以成其威,獄官主斷,生殺自恣。上下瓦解,各自為制。秦始亂之時,吏之所先侵者,貧人賤民也;至其中節,所侵者富人吏家也;及其末塗,所侵者宗室大臣也。是故親疏皆危,外內鹹怨,離散逋逃,人有走心。陳勝先倡,天下大潰,絕祀亡世,為異姓福。此吏不平,政不宣,民不寧之禍也。今陛下配天象地,覆露萬民,絕秦之跡,除其亂法;躬親本事,廢去淫末;除苛解嬈,寬大愛人;肉刑不用,罪人亡帑;非謗不治,鑄錢者除;通關去塞,不孽諸侯;賓禮長老,愛恤少孤;罪人有期,後宮出嫁;尊賜孝悌,農民不租;明詔軍師,愛士大夫;求進方正,廢退奸邪;除去陰刑,害民者誅;憂勞百姓,列侯就都;親耕節用,視民不奢。所為天下興利除害,變法易故,以安海內者,大功數十,皆上世之所難及,陛下行之,道純德厚,元元之民幸矣。 詔策曰「永惟朕之不德」,愚臣不足以當之。 詔策曰「悉陳其志,幸毋有所隱」,愚臣竊以五帝之賢臣明之。臣聞五帝其臣莫能及,則自親之;三王臣主俱賢,則共憂之;五伯不及其臣,則任使之。此所以神明不遺,而聖賢不廢也,故各當其世而立功德焉。傳曰「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待,能明其世者,謂之天子」,此之謂也。竊聞戰不勝者易其地,民貧窮者變其業。今以陛下神明德厚,資財不下五帝,臨制天下,至今十有六年,民不益富,盜賊不衰,邊竟未安,其所以然,意者陛下未之躬親,而待群臣也。今執事之臣,皆天下之選已,然莫能望陛下清光,譬之猶五帝之佐也。陛下不自躬親,而待不望清光之臣,臣竊恐神明之遺也。日損一日,歲亡一歲,日月益暮,盛德不及究於天下,以傳萬世,愚臣不自度量,竊為陛下惜之。昧死上狂惑草茅之愚,臣言唯陛下財擇。(《漢書·晁錯傳》) ▼上書言皇太子宜知術數 人主所以尊顯功名揚於萬世之後者,以知術數也。故人主知所以臨制臣下而治其眾,則群臣畏服矣;知所以聽言受事,則不欺蔽矣;知所以安利萬民,則海內必從矣;知所以忠孝事上,則臣子之行備矣:此四者,臣竊為皇太子急之。人臣之議或曰:皇太子亡以知事為也。臣之愚,誠以為不然。竊觀上世之君,不能奉其宗廟,而劫殺於其臣者,皆不知術數者也。皇太子所讀書多矣,而未深知術數者,不問書說也。夫多誦而不知其說,所謂勞若而不為功。臣竊觀皇太子材智高奇,馭射伎藝,過人絕遠,然於術數未有所守者,以陛下為心也。竊願陛下幸擇聖人之術可用今世者,以賜皇太子,因時使太子陳明於前。唯陛下裁察。」(《漢書·晁錯傳》) ▼上書言兵事 臣聞漢興以來,胡虜數入邊地,小入則小利,大入則大利;高後時再入隴西,攻城屠邑,驅略畜產;其後複入隴西,殺吏卒,大寇盜。竊聞戰勝之威,民氣百倍;敗兵之卒,沒世不復。自高後以來,隴西三困於匈奴矣,民氣破傷,亡有勝意。今茲隴西之吏,賴社稷之神靈,奉陛下之明詔,和輯士卒,底厲其節,起破傷之民,以當乘勝之匈奴,用少擊眾,殺一王,敗其眾,而法曰大有利。非隴西之民有勇怯,乃將吏之制巧拙異也。故兵法曰:「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民。」繇此觀之,安邊境,立功名,在於良將,不可不擇也。 臣又聞用兵,臨戰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習,三曰器用利。兵法曰:丈五之溝,漸車之水,山林積石,經川丘阜,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車騎二不當一。土山丘陵,曼衍相屬,平原廣野,此車騎之地,步兵十不當一。平陵相遠,川穀居間,仰高臨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當一。兩陳相近,平地淺草,可前可後,此長戟之地也,劍盾三不當一。萑葦竹蕭,草木蒙蘢,支葉茂接,此矛鋌之地也,長戟二不當一。曲道相伏,險厄相薄,此劍盾之地也,弓弩三不當一。士不選練,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動靜不集,趨利弗及,避難不畢,前擊後解,與金鼓之指相失,此不習勒卒之過也,百不當十。兵不完利,與空手同;甲不堅密,與袒裼同;弩不可以及遠,與短兵同;射不能中,與亡矢同;中不能入,與亡鏃同:此將不省兵之禍也,五不當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敵也;卒不可用,以其將予敵也;將不知兵,以其主予敵也;君不擇將,以其國予敵也。四者,兵之至要也。 臣又聞小大異形,強弱異勢,險易異備。夫卑身以事強,小國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敵國之形也;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藝,與中國異。上下山阪,出入溪澗,中國之馬弗與也;險道傾仄,且馳且射,中國之騎弗與也;風雨罷勞,饑渴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也:此匈奴之長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騎,則匈奴之眾易撓亂也;勁弩長戟,射疏及遠,則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遊弩往來,什伍俱前,則匈奴之兵弗能當也;材官騶發,矢道同的,則匈奴之革笥木薦弗能支也;下馬地鬥,劍戟相接,去就相薄,則匈奴之足弗能給也:此中國之長技也。以此觀之,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陛下又興數十萬之眾,以誅數萬之匈奴,眾寡之計,以一擊十之術也。 雖然,兵,兇器;戰,危事也。以大為小,以強為弱,在俯仰之間耳。夫以人之死爭勝,跌而不振,則悔之亡及也。帝王之道,出於萬全。今降胡義渠蠻夷之屬來歸誼者,其眾數千,飲食長技,與匈奴同,可賜之堅甲絮衣,勁弓利矢,益以邊郡之良騎。令明將能知其習俗和輯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約將之。即有險阻,以此當之;平地通道,則以輕車材官制之。兩軍相為表裡,各用其長技,衡加之以眾,此萬全之術也。 傳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擇焉。」臣錯愚陋,昧死上狂言,唯陛下財擇。(《漢書·晁錯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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