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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浦陳先生傳(顧憲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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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浦陳先生者無錫之宅仁裡人也名忠言更名以忠字貞浦先生生而恢奇多智弱冠補邑諸生居數年去為太學生太學生之四年舉明經又四年釋褐知寧鄉縣已稍遷知寧州無何用事貶知寶雞縣居一年複徙知光州所在有聲跡天下知其非庸人也先生好讀書能古文辭又好孫吳家言徧通其指少暇輒習騎射以為即一日得備當世緩急不虛耳先生有大度于天下無所不可簡而近人其好善天性也其有當于意即王公大人津津誦說之終不以為嫌即在下輩惟恐其不得亟聞於人即其人故所習恨知之晚即不習欣然遇之也當余結髮而習句讀最微鮮耳先生顧數見賞異之已數謂余弟若當不減而兄也先生亦數對客稱其子耕似已或曰殆其勝之客笑謂固有父譽子者乎先生亦笑也而曰自我有之何不可者我乃父子自為知已也松陵王山人承甫著聲於詩酒往來燕趙間欲以陰求天下長者而是時先生適游太學遇諸婁江王太史座上心異之徐引與語大悅曰吾相天下士多矣無如足下者因從之遊不去其大司成亦內奇先生為寬諸約束益得自愉快時時相對說劍為豪飲酒酣仰天嗚嗚意氣淋漓慷慨無賴間衣敝衣行市中數問市人荊卿高漸離安在市人不省何語以為怪呵之先生愈喜同舍生齊人王明經榮中誣於法應得戍眾冤之莫敢發言先生遽入白諸大司成壯而許之王得落為諸生未幾複舉於其鄉矣先生以是益籍籍公卿間矣而顧慍謂王山人乘人之急而食其名吾不忍為也亞相慈溪袁公生貴甚意薄小一世而會從其客張戶侯所見先生文才之特欲知先生則以私于大司成謂此貴人必無往先生曰固也雖然不可以貴人而賤吾等耳遽往袁公一見遽命酒如生平歡坐語移日先生侃侃益發舒絕不似儒生故有所貶損而袁公之下之益甚左右皆驚竊竊言渠何為者妄人耳乃敢與我主人翁鈞聞者賢袁公而重先生久之客益日進先生曰是徒為名高者非能解我也意頗厭之遂與山人次第歸歸而為園于居之偏築室數椽旁樹竹萬竿日夜讀書其中謂山人而今而後庶幾成一家之言藏諸名山老矣山人張目不答先生知其指稍試為吏遂又裒然稱名吏也而第其為人廓落人視之表裡立見亦立盡不能陰陽與俱又其才雄形不為人下易傾也又終其身不能博一第既晚而後仕少年耳目狹尋常畜之以故無由越州縣以顯而世亦無由儘先生之用余嘗從容言其意先生默然良久曰子知其一不知其二始余為寧鄉以湖北暴胥故惡於分巡度旦夕廢爾顧餘投劾乞歸者三不得也直指且過甯勞余餘請曰明公必不去某者其盡縛諸暴胥以謝寧士民直指許之其後竟以最遷及其為寧州州最苦盧源賊莫能誰何余先後計下其渠魁數人俘五十人破散其黨數十百人州賴以完中丞擬特疏薦餘矣俄而流賊二十四人道寧且竄去禦史者不知何聞賊中寧也上疏論餘而屏其功不錄竟以罪貶功名之際聖哲不能定而何以為言乎子休矣先生又善邑人胡禦史通州顧少參湖州范太史其人皆倜儻自喜瑕瑜不掩非閹然媚世求免非刺者也其善武進謝令嘗忤一禦史坐論賓客故人相引而怠傲先生獨迎而舍之為供具甚設又為資募辨客百方居間事得己其居田善餘先府君日者善京山李大參及高邑趙計部始計部為汝南司理先生其屬吏也而獨偉視先生即往謁司理輒止飲飲輒醉有時誤為爾汝先生覺之前為謝司理笑曰其固以餘為非夫乎後遂不謝及先生沒計部過餘為涕泣而言先生也退而相與撰次其行事余往聞裡中父老言先生故嘉定人其先有道真者與僧道衍善嘗遺詩諷之隱不報乃稍稍自匿一日挈其妻子而來因家焉子孫皆貴以修約為名惟先生之父石村翁亦然至於先生亦如此顧憲成曰余故與先生同裡裡於邑東偏其人木強少智略於是乎有先生見為易豪耳及餘長而從三吳長者游其慕說先生甚于其裡已客燕從四方長者游其慕說先生又甚于其邑也乃今慕說先生者又甚于其在時矣餘於是而知先生之不易盡也方以其淹於州縣之間以死為恨嗟乎誠以其淹於州縣之間以死為恨夫何足以窺先生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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