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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簡肅公傳(羅洪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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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當盛治之時必有維持培植之人生乎其間其博厚純實剛介平恕若出於天性而不可己未嘗有矯戾餙纖靡薄之態入於見聞是以朝廷刑賞簡當公議清明天下趨向咸歸一時君子恃之得以無恐譬之少壯之年元氣充滿起居以時嗜好有節自足以凝精而握固不待服食導引之外助嗚呼此其所系何如哉某數歲有知聞先大夫與客談皆弘治時事且言當時六卿大臣江右有安成張公浮梁戴公二公行事酷類古人至若剛嚴難犯張公又其最也我朝廷在內閣士之始進以翰林為極選競進者率規計恐後公與華容劉公堅避不往且曰願就部曹習聞民事為國家建勳業甚幸沒沒徒老文字竊所恥也於是自兵部郎中出為浙湖兩藩擢副都禦史巡撫山陝進尚書都禦史掌院事曆仕凡四十年所在咸有樹立搢紳之間倚以為重其後閹瑾用事憚公執法相尼一日假內降促令致仕公去而紀綱廢矣悲夫公致仕時瑾遣人道偵之禁假官舟且不得與有司見公乘敝艇至徐州洪觸石敗漏適先大夫以工部治洪夜且半聞扣署聲問之知為公也於是密往慰勞時寒甚衣盡濡乃解裳治具相授雞且鳴易所乘便舟以行臨發公嘅然曰吾受先帝厚恩恨莫能報賴君複生吾有孫當以今夕事語之必且遂吾志也先大夫灑泣而別後洪先既長見公孫禦史鼇山詢其所聞於公良然禦史者即公所指之孫也禦史嘗為余言公初為郎中奉使畿內夜遇盜劫其嚢得俸銀柒兩慚悔而去一日屠人告衙隸易公銀同官紿之曰焉知非張衙銀乎屠叩首曰張衙惟有俸銀以是知之是時為浙右轄尊貴家口眾矣日料肉止一斤公子以歲久來省體魁碩食兼數人公笑曰吾固慮汝不飽也尋遣歸楚中任滿庫羨金二萬餘公盡籍錄之副在諸司歸見路夫人戲曰汝常笑我貧今羨二萬不已富乎自夫人侍公至是始聞戲言則為應曰得子孫無饑寒常如今日足矣於是相顧一笑公不獨在官無所私也即以小物饋遺亦必有義路夫人卒有以帨奠者公返其人禦史從傍問故公曰帨以為奠知我廉矣不知帨非奠物也我故返之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觀夫人之言與其處子者益可信矣此至隱細者也當陝西用兵即有俘獲止以地方事入奏不為張大語故事兵部多幸外功冒恩賞銜公所為妨已數窘詰之竟不少變及督漕運入京諸閹用事者聞公名樂與結納因李西涯戴浮梁傅新喻三公通姓名複以名香為壽冀得往謝公固辭曰三公以公會故得朝夕某則不敢三公強之公不得己各報以幣使者才入內城急追還曰幾悮矣吾平生無內交忍一旦自敗乎其後劉公薦公於上上曰朕非不知張敷華但忒難為人耳公之處已若此然遇人無問善惡休戚相通不為峭厲山西鎮守閹人劉琅以公不便已入賄於朝移之陝西及代者至相視無禮悔思至於泣下掌院當考察京朝官三山林公為吏部欲青汰鄙薄以厚風俗公於中獨多保全有坐帷簿謗者鹹欲黜之公曰彼不幸而有遭非其罪也曷謫之使自勵嘗曰甯失不明無為不仁林公亦莫能奪瑾之害搢紳也多詗倉庾之虧以為奸贓公坐楚中耗糧三百石禍且不測翰林武功康公與高陵呂公皆公賞識士也康恃瑾鄉里故以弄語調瑾曰公陝人也陝人愛張某如父母忍相薄耶瑾意始解其後呂與禦史雲然呂素鳴康之冤言之將以掲康也然公忠厚之報於是乃見夫喜功者易於矜而持正者近於刻公捐辭美秩視若贅疣切念一時意氣激發若可矯強至於功名之際不事表暴與人欵欵而自操之潔凜於冰霜非博厚純實剛介平恕迭用而不悖者烏足以語此古人有言人臣執法而不求情盡心而不近名出死力以捍社稷使天下之人心系於一人而己不與公不其庶幾乎宜其遭處聖明先資畢効以身許國逮擯斥而不悔也蓋嘗因先大夫所論推之當弘治時朝廷之上未嘗無小人也雖其憚于公議限於刑賞欲亂君子之所為而不可得亦以君子者以其道相勝是以得久於位稍行其言以遂其維持培植之力若公者是也彼狥俗以就功名之會委曲以拯時之艱斯人也吾莫得而詰矣惟任己者悻悻以自是皦皦以自異其始未嘗不藉口於公輩也然饑寒之慮或奪于妻孥利害之機或間于朋友賣直則訐陰細而忘大體好剛則觸凶虐而啟釁端理不制欲之流誠不勝私之積內乏堅凝外無孚感卒之不免於矯戾餙纖靡慘薄之歸而小人相乘翻為鑒戒國家元氣因以摧傷若是者視公何哉使其有以自勝即不幸擯斥矣其於世豈竟無所補哉此餘所以語公行事語若頌而不厭也禦史所述皆志銘行狀所未載且憶先大夫遺言不敢忘忽竊緣世誼別為列傳抑亦備史闕文冀或風于君子雲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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