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伯馮先生文集序（於慎行）_明文海

宗伯馮先生文集序（於慎行）

　　北海馮公者今之雄儁寶臣也束髮升朝早躋八座弘謩雅度光映周行大政要機多所參預世方需其輔理以兆升平而青鬂韶顏奄然騎箕上矣此則天地精靈國家氣運當之夫何言哉方公病亟其友侍禦原君請其遺書以梓遜謝再三出而付之曰必也東阿為敘蓋行也從公於朝相與上下藝林頗稱莫逆而公之政業識略有王沈二公志碑取信萬世毋庸更辭則以侍禦之詩綜述其文雲爾敘曰古稱不朽者三言居其一要以圖功緯德非文曷遠則尤其載而不朽者焉天地之間有形有質之物未有能不朽者必化而後不朽金石之堅物且蝕焉而朽土木之膴蠧且蘇焉而朽惟毋化也水之洋洋代而不息朽乎哉火之炎炎傳而不盡朽乎哉何者化也人心之精吐而為言言之倫要敷而為文此必有變而之化者無所變而之化而欲高馳虎視樹千載之標豈其質哉近世名家輩出非先秦西京口不得談筆不得下至土苴趙宋之言目為卑淺而眉山氏家法亦若曰姑舍是雲鄙人少而操縵亦得為然久而思之不也蓋先秦西京之文化而後為眉山氏眉山氏之文化而後為弇州氏眉山氏發秦漢之精蘊化其體而為虛弇州氏攬眉山之杼軸化其材而為古其變一也世人不知一以為趙宋一以為先秦西京徒皮相爾且夫先秦西京之世有以文自命者哉漆園之洸洋則論著之書也韓非之精切則長短之策也長沙之宏贍則陳對之牘也龍門之逖蕩則紀述之史也皆眉山之所釀而為文者也盍嘗取而紬之廓之宏編約之單語安所尋其軌跡安所索其斧痕故能不為秦漢者而後能為秦漢此則不可朽爾何則又以神化者也不會之以神而合之以體不合之以體而模之以辭則物之形質也方興方毀方新方故不朽何之今觀馮公之文色澤膚肌惡乎為秦漢乎而精神脈絡惡乎非秦漢乎其修詞博而不濫其抽思深而不譎其綜藻華而不雕其稱名奧而不晦其議論辨說邈探恍惚冥造希夷愈入愈深愈出愈鬯而不可端倪有莊而無之也其指畫政體陳說機宜密筆決於一言碩畫陳於萬里名實必中權正相資有韓而無之也其奏對之疏獻納之章辨官敦典考古究今理侈而核辭亮而婉可以納牖宸衷光華玉度有賈而無之也其鋪敘事理操縱闔辟虹流波詭而繩尺森然無少遏佚有遷而無之也軼而至於百家之說六代之體皆有而未嘗有皆用而未嘗用滔涵吐納刓削澡滌衡之不得其垠縱之不得其首故夫眉山之後化秦漢而為虛者吾獨以馮公幾之也蓋頃者先正諸公亟稱擬議以成其變化豈非名言然擬之議之為欲成其變化也無所變而之化而姑以擬議當之所成謂何夫酒醴成于曲蘖而曲蘖非酒也湯液成於藥石而藥石非湯也有如以酒醴為澉澹而醊其醩醨以湯液為清冷而咀其渣滓文而肖是乎哉無論秦漢立言之家視為何若政使趙宋諸賢誰不捧腹何言蘇氏故吾謂馮公之文可以不朽者謂其幾於化也所未盡者蘇公之文如走盤之珠肆而不得流而馮公之文如出匣之劍抑而不可遏此則時未從心年不待力者矣噫籲天之喪斯文乎慨世道者為一代惜九鼎之材而商秇文者為千古掲天球之寶均也掩袂太息不知涕之無從矣侍禦能傳其著述為楊氏之君山而行也無能發其流別為左氏之玄宴則甚愧而不得辭也至若有韻之文則古出建安而下逮于唐近出高王而旁薄于杜又當世所不幾者嘗別為之敘故不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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