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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二百九十六


  華亭陳子龍臥子 徐孚遠闇公 宋征璧尚木 顧開雍偉南選輯
  婁東吳國傑純祜參閱

  沈忠湣公奏疏(疏) 王□□公奏疏(疏)

  沈忠湣公奏疏(疏)
  沈煉

  ◎疏

  早正奸臣誤國以決征虜大策疏

  ○早正奸臣誤國以決征虜大策疏〈奸相〉

  臣觀昨歲逆虜犯順,得利而歸,邇又陽言入貢,陰懷故智,致廑 皇上宵旰之憂,奮揚神武,張惶六師,必欲乘時以興北伐,此固天地神人之所共憤,文武群臣之所願戮力者也,然用兵之機,必先廟筭,方今廟算。必先為天下除奸邪而激忠義。則虜賊不足平矣。伏讀 聖諭,有能大破逆賊虜寇者,人人盡言,欽此,臣至今思割肝膽竭股肱以效其至愚,臣誠憤懣,誓不與此賊俱生,切見輔臣嚴嵩,受國重任,視如鴻毛。貪婪之性,疾如膏盲,愚鄙之心,頑于鐵石,當此之時,不聞其勞心焦思。延訪賢豪。諮諏方略。以為治國安邊之策。惟與伊子世蕃,日夜圖惟,不過為自全之計,人有欲為忠謀奇計者。恐其勝我也。多方以阻之。人有欲貢諛言諂色者。樂其親我也。則曲意以交之。揣摩之術。利於錐刀。而不用之以經國。狐媚之態。病于夏畦。而不用之以親賢。納賄以鬻官吏也。已成常例。則心知其過而不能回。開筵以結士夫也。用市虛文。則外懼其顯而不能止。原其所以納賄者。以為既得其財。而又可以制其心。既得其心。又可以資其力。此其為身謀善矣。其如國家之事何哉。當時邊備廢弛吏治日隳頗由朝臣之通賂也邊將非多用黃金不可以得官彼曷肯奮身卻敵以錢而買死守臣非累通書幣不可以致譽彼曷肯忘巳愛民以私而為公乃今考察之時。又其父子獲利之日矣。 朝廷賞一人。則曰由我而賞之也。罰一人則曰由我而罰之也於是人人皆思所以計嵩父子之愛憎。而不復知有 朝廷之恩威矣。臣非不能指其細。姑舉其罪之大者有十。納將官之賄以開邊陲之釁。罪之一也。受諸王饋遺。令宗藩失職,罪之二也。攬吏部之權。奸贓狼籍,至於馹丞小吏。亦無所遺。官常不立。風紀大壞罪之三也。索撫按之常例。奔走書使。絡繹其門。以致有司科斂。而百姓之財日削。教化不行。罪之四也陰制科道官。俾不敢言。罪之五也。蠹賢嫉能。中傷善類。一忤其意。必擠之死地而後巳。使人為國之心。頓然消沮。罪之六也。縱其子受財以斂怨天下。罪之七也。又日月搬移財貨。騷動道路。民窮財盡。國之元氣大虧。罪之八也。為內閣久而奸貪日甚。無一善狀。罪之九也。不能協謀天討。以舒君父之憂。罪之十也。故今虜寇之來者。三尺童子。皆知嚴嵩父子之所致也又況重之以十罪乎。吏部尚書夏邦謨,名為公室之臣實為私門之吏大事面白嚴嵩而後敢行小事書通世蕃而後敢發,三公但參謀議。豈可以父子而干預六卿之政耶。為邦謨者少有骨鯁之風,昌言執法。彼不能不回面而改行,藉能陰措其手,不過解官而去耳,惟其計利之心一動,則患失之謀百出。始也因賄而得官既也因官而得賄埶利堅於膠漆。道義薄於秋雲。妾婦之道至工。丈夫之心巳夾?亡。如之何其察天下之官吏也。官吏之言曰。內閣吏部要錢。吾黨守清無益。於是內外遠近。相視成風。廉恥不行。盜賊蜂起。今之考察。將以進廉退貪。不除此三人者。雖日去贓墨之吏無庸也。身為污辱之吏。而曰我將進賢退不肖也。吾誰欺欺天乎。使內閣吏部盡忠則六卿盡職矣。又何異于丁汝夔之失事乎。乃今日之事未艾也。猶聞有阻北伐以為不可者。然虜賊之稱貢也許亦來不許亦來而 朝廷之出兵也來亦伐不來亦伐善用兵者。可以守。亦可以戰。不善用兵者,不能戰則亦不能守矣。今能阻 朝廷之北伐。能保虜寇之不南侵乎。但整兵列陣。俟隙而後動。以保萬全之勝。則存乎將帥之能耳。今之欲阻北伐者。其心曰事成則歸功於將帥。事失則歸罪於輔臣。此所以倡為不可戰之說於其間。其於欺君誤國之罪又大矣。伏乞皇上敕下廷臣,將此三人詳議其罪,應誅而誅,應斥而斥,則賞罰明而賢否別,忠臣義士,無不仗劍而起感激奮發,爭先效死,而虜酋不足滅矣,邇者飆風大作,皇上所宜速發乾剛,以回天變,以慰人心,臣不勝惓惓激切之至。

  王□□公奏疏(疏)
  王宗茂

  ◎疏
  糾劾誤國輔臣疏

  ○糾劾誤國輔臣疏〈奸相〉

  臣聞舜之諮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時,柔遠能邇,惇德允元,而難壬人,注曰,凡此五者,處之各得其宜,不特中國順治,雖蠻夷之國,亦相服從矣,頃年我 皇上九重靜拱。百工怠事。以致蠢茲北虜。敢肆南牧。仰賴皇上勵精圖治。大奮乾剛。赫然震怒。如軫念度支多方夙備。食可足矣。罷息誅求。敦崇節省。遠近懷矣。從諫如流。求賢若渴。德元尚矣。而獨所謂壬人者。或為陛下之鑒察。或為言官之論列。 皇上亦俯念忠讜。察納敢言。一犯清議。輒加咎譴。雖舜之明目達聰。禹之去邪勿疑。何以加焉。但豺狼當道。此特狐狸之問耳。澄濁必於其源。芟莠貴去其本。臣敢昧死為 陛下言之,自古宰相之設所以上佐一人。下率百僚。相道得而萬國理。中華清而夷狄賓。蓋以京師乃四方之極。宰執為具曕之系。此調燮之機而理亂之本也。故有苗來格。虞歸益贊之功。而越裳來享。周賴姬且之力。以至北門鎖鑰之對。中國司馬之相。最得委任之要則夷狄之強弱每視輔弼之忠佞是以山有猛獸。藜藿不采。朝有良將。敵國其敢侮哉。則其責誠大。而其任誠重。不可不得其人也。惟其責大而任重。故唐之陸贄。亦曰古先聖哲之垂言立訓。必殷勤切至。以小人為戒者豈將有意讎而沮之哉。誠以其蔽主之明。害時之理。致禍之源博。傷善之釁深所以自有國家者。不得不去之耳。良由自古以來。雖有明君。而為奸臣蒙蔽。以致亂亡者多。是以我 太祖深鑒前轍。首罷丞相。恐致偏聽獨任之弊也。臣訪得大學士嚴嵩本以邪□諂諛之徒,濟以寡廉鮮恥之行,陛下入其詐術之中,進極人臣之位,久持國柄,叼攬朝綱。凡有奏請,多資其判決,一應陟降,間出其用舍,雖三尺之孫,亦沾一命之榮,陛下待之無以加矣,固宜靖共爾職,用酬殊遇,尚懼至德之莫報,忝據之可羞也,乃敢根蒂盤固,氣焰熏灼作威作福,無忌無憚,以黷貨為長策,以彌縫為嘉猷,備縉紳之所惡以為智巧。宥往昔之所戒以為行能。賕通萬國。冤含九地。引用奸邪。以為羽翼之助。大小臣工。半其門廡之人。使中外唾駡。神人怨恫雖唐之楊國忠。宋之秦檜。嵩將大有甚焉。如吏部者銓選之曹。黜陟之司也。嵩撓吏部之權。則每選額要二十員名。州判三百兩。通判五百兩。天下名區。聽其揀擇。自州判而上。以至二司。雖間多恬退。而奔競之出其門者。遠近皆來稱壽。折段銀皆百兩有餘。該部非不知其柄之顯移也。一不從則禍立至。孰肯犯其怒耶。兵部者將帥之府。邊陲之管也。嵩攬兵部之權。則每選亦額要十餘名員。管事指揮三百兩。都指揮七百兩。三邊要地不計匪人。自指揮而上以至總兵。雖間多安靜。而營求之感其恩者。歲時皆來叩頭。果價或至千金。該部非不知職之不專也。一不從則禍立至。誰敢當其鋒耶。即二部而諸部皆然。臣獨舉二部者。例其餘耳。此嵩誤負之罪一也。如應天府監生滕應表,借刁琛銀五百兩,充為饋送,即除廣東德安州判官,未及到任物故,此債尚未完,至今告償追不息,臨江府富豪游三桂,逃罪來京,潛住吏部考功司員外郎萬寀私宅,一月用銀二千兩,萬寀恃鄉曲伊親百計求免,寀既由賂而能脫人。則由賂而能官人可知。即今外官之升沈。不必稽其器能。察其勞績。但視禮物之豐菲。簡書之疏密。是以方正知謀之士。或不得為 陛下之用耳。此嵩誤負之罪二也。如己酉年,因人論劾,自分莫逃。欲潛搬家屬回籍其他財物翫好不暇殫述,但聞治裝之時,有一家人請撿點金銀器皿,以紀入庫之數,前列數十卓,嵩坐於後。愈出愈奇。惟見卓之前增椅之後退尚無置處蓋不知其數目。有一門官窺見其間發藍金銀美人,高二尺五寸許者,並金銀溺器,狼籍卓下,皆雲南之物,而遠集於此,不知 陛下宮中,亦有此器否耶,此嵩誤負之罪三也,如袁州分宜宜春等縣。其膏腴田產投獻地宅。不遑悉數,聞相府之後別置空室五間下鑿一丈五尺。旁砌大石。上布堅板。盈室皆積石炭煤炭。雲內皆珍寶金銀器物。其成錠金銀並賞賜銀兩猶不在是。此其深藏貽遠。誠竭盡心思。勞費謀畫。若以此而謀國。尚何不臧之有。此嵩誤負之罪四也。如所畜家人五百余名。並袁州所屬皆冒伊親名色。絡繹水路。其供應船隻馬匹。月無虛日。日無虛時。少有遲緩。即捆打需索。雞犬不寧。小民無由申控。官司不敢阻當。雖督運糧船亦且讓其先過至於閘壩商舟。未有免其破碎。即今徐淮地方馹門晝閉。過客有關文者惟其門樓垂繩上下蓋懼狼僕鄉里之擾害也此嵩誤負之罪五也如 陛下所食太牢滋味不過數品天下臣民無不知之。蓋不極玉食以費天下也。嵩除 陛下賞賜膳盒之外。凡窮海之錯。極陸之毛,絕域之所產。人間之所無。罔不畢至。以供飲宴。九夷四方之待嵩。有甚于待 陛下也其故何哉。以國家之事皆由於彼也此嵩誤負之罪六也。如往年虜犯京畿。正主憂臣懼之日。臥薪嚐膽之時。嵩不惟漫無禦備之策尚有乘時之索。謠雲臊子在門前。宰相還要錢。雖北狄亦聞之可謂國之有人。而陰消其犯順之謀乎。都人兒童。稔聞其黷貨病國之久。亦為謠曰。介溪介溪。好不知幾禍福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蓋嵩積惡之極。孽貫之盈。負恩之殃不小。賣國之罪匪輕。不能假手于 陛下而但祈假手於上天也。為人臣子。致人怨惡之至。無可奈何。而求乞降禍於天。其惡可想巳。此嵩誤負之罪七也。如 陛下近因邊鄙多事。太倉空虛。雖各處王府苟有羨積。亦奉表輸納。以助軍需。蓋以見忠愛之心。且臣子之分所宜爾也。王府于 陛下有骨肉之親。嵩于 陛下有股肱之托。若存一毫愛國之心。當不知何如為裕國之謀矣。而乃因 陛下不信人言。遂愈縱溪壑之欲不顧賢否之混。自為編修以迄於今。聚類養惡。凡為乾兒子三十有餘。其蹤跡尚藏。猶可警省以責後效臣且不敢毛舉。外若尹耕梁紹儒之數。則其巳敗露者也。即其巳敗露者如此。而其未敗露者可知也此皆衣冠之盜。獸心之人雖不嚴氏之姓有同一本之親。其狐因城貴,鼠憑社點。肆毒稔害。不可勝紀夫富貴者 人主之操柄。而嵩之能貴人能富人如此。則其柄不由於 陛下矣。此嵩誤負之罪八也。嵩之欺天罔人,雖汙南山之竹,不足以紀其惡。縱有蘇張之口,不能以言其詳,而其尤大彰明較著,痛恨太息於天下者,茲其梗槩耳,臣惟 陛下臨禦以來,吏稱其職,民安其業,海內殷富,四海向風,何至邇年,百物虛耗軍民窮困南征北伐,殆無寧歲乎,蓋天下之所恃以久安長治者財也。兵也。不才之文官。以賂而出其門。則剝民脂膏。去百而求償其千。去千而求償其萬,黎民幾何而不困。其困民如此。又安有撫恤之政哉不才之武官。以賂而出其門則侵漁芻糧。或支之不及其時。或散之常非其數。軍士安得而不弱。兵如此又安得有折衝之功哉。即今天下之民。竭其地之出。不足以勝其求。殫其廬之入不足以免其禍。征誅之酷。筭及雞豚。嗟怨之聲。徹於蒼旻。是以家之賦稅。既有常數。而私門苞苴。又無定額也。不然則臣前所謂數十卓之器皿。五間庫之深藏。豈神輸鬼運哉。官斂之於民而又納之於嵩也嵩之授受。若固有之。視之若不甚惜。而不知棰楚之苦。膏血之盡。一路之哭。向隅之悲。倘 陛下聞之。亦不能不愴然而憫矣。臣惟邇者各處地震由臣專權之征也而所謂專權者寧有出於嵩之右者乎 陛下用嵩。將以論道經邦。燮理陰陽。而至於傷 天地之和。招怪異之至。何取于嵩而信任之哉。臣聞 陛下之帑藏。不足以支諸邊五年之費而嵩之積蓄。可以贍諸邊數年之需是不惟孔子所謂富於周公。而且富於 陛下。以四海為富。豈真不如嵩哉。蓋 陛下之積而有施。而嵩之獨積於無用。祗見其多而為害之甚耳。 陛下與其為賣官鬻爵之令。以助邊用。盍去此蠹財惑眾之臣。以培國之元氣乎。臣又聞數年以來。忠諫之士。敢怒而不敢言者。由嵩交結足以售其奸。陰險足以肆其毒。未為朝陽之鳳。即為立仗之馬。不為廷杖之鬼。則為遐徼之卒苟有身家之念。孰肯犯大難之端。為此無用之言。以賈必死之慘哉。是以捲舌而長籲。結氣而有待也。臣為行人時。每聞臣庶言及切齒腐心久矣。彼以尚非言責思懼出位。邇蒙擢用待罪南台。幸廁當言之路。遭遇受言之君。既知奸慝。複為緘默。則臣尸位素餐之罪。既不可逭。而國家言官之置不如刻木為人而列之於朝且無食祿之費矣臣非不知嵩日薄西山。豢虛無幾。然一日業平其官。則一日流毒于民 陛下為三皇五帝之隆。而容此共工驩兜之屬。以月恒日升之聖。而昵此朝不謀夕之奸。臣不知天下後世。將以 陛下為何如主也。臣非不知謝事高蹈。獲勇退之名。隱惡苟全。養壽命之道。何乃自苦如此。蓋既以身許國則死亦人之所不免耳。而況於毒民以逞。誠非細故。為邊開釁。每由斯人。可隱忍自全。以貽 王上之憂乎。世宗聰睿無微不燭而眷眷於介溪者坐此數言耳臣非不知憸人無才不足以動人主一為所動非疏逖之臣未孚之言所能離也然進言在臣聽言在君。不敢逆睹其不聽而不進也,臣非不知左右爰立。皆其深締之腹心。一言脫口。刀鋸伏焉。臣亦盡其職焉耳。其他不暇顧也。臣非不知嵩之數十假子。待嵩而舉火。一庖或去。諸孽安附。則所以為竊符之救。井石之下者。不知其幾也。臣既為幾上之肉。其後不遑恤也。臣非不知錢至百萬。可以通神。以嵩之富。惟頤指氣使。臣無死所矣。臣雖握粟又何計焉。臣父母垂老。妻子俱少。非不知承歡膝下。樂其妻孥之為快也臣死之後。父母失養。妻子零丁孤苦。有甚於天下臣民罹嵩之害也。然時事至此。殊非太平之象。將為戎馬之場。臣且舉家焚燎自經林木。有甚於失養孤苦者。此時若用微臣之言。猶為不遠之複。則臣之父母妻子享安寧之福。有甚於臣之生矣臣以一死而易天下之治。父母妻子之安。顧不偉歟。夫嵩之血氣既衰。戒之在得。固也。其所以得之不以其道。愈得而愈無厭者。嵩能持之入地下乎為後計也。臣亦人也。甯無計後之心。而死 陛下之怒。欲去必不可去之奸。以取必不可生之辱。雖後亦不遑計者良以世受恩榮作養之德。每欲捐軀以報 陛下之知遇。複欲畏死當言而不言也哉。臣犬馬之誠,誓不隨班綴之後,以累平明之治,伏乞俯鑒臣言將嵩速賜罷黜,以謝 陛下,並究臣不當訐大臣之罪,以謝嚴嵩,則臣鄰幸甚,天下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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