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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八十六


  華亭陳子龍臥子 徐孚遠闇公 宋征璧尚木 吳培昌坦公選輯
  檇李巢鳴盛端明參閱

  林貞肅公集一(疏)
  林俊

  ◎疏
  務政本以足國用疏
  扶植國本疏
  急除權宦以禦大亂疏
  慶倖討戮宦賊永綏福祚疏

  ○務政本以足國用疏

  公會試八都上此疏在今日未有不目以□競矣。

  臣幼叨士籍,長廁鄉書,荷萃成于壁水,愧乏報於涓涘,常慮生有忝于明時,而死無聞於後世,深以為懼念昔漢文帝之時,海內富庶,幾致刑措,徒以戎狄不臣,藩屬不職,賈誼以病瘇且靡為之涕泣,況今民貧財竭,師弱刑繁,腹心內病,風邪外侵,失此不理,恐成錮疾,使誼生其時,當何如哉。臣無誼之才,有誼之心懷此耿耿,十年於茲矣,每以蹤跡流賤,無階 上達頃以會試來京,伏聞邊塵不清,餉運告病,上勞宵旰之憂,下費廟堂之議,勢甚急而事至要,於此有懷而不吐焉,則生有愧色,死有餘辜矣,故寧言之而取噪妄僣冒之愆,毋寧不言而坐緘默玩視之罪也,伏惟 陛下大天地之量,廓日月之明,萬分一有可以補裨者,死且不朽矣,臣聞議者欲發內帑之藏外郡之積以濟之者,臣竊以為過矣,夫內外之藏。所以防倉卒之需。城守之具。水旱之備。故常見其不足。未見其有餘。且天下之事。每每出於意料之外。設有不虞。曷以備之。況州郡之吏。間有乘此以射利者。人士喧騰街巷聚議,身聞目擊,所不敢言,是何異剜心頭之肉以醫眼下之瘡,竊為 陛下不取也,至於內帑之藏數亦有限,鹽鐵之議,蓋亦末務,他如權宜措置。間可施行。要亦巧取於民。終非久安長治之策也。且財之生於天地者無窮。而出於人力者有限。先王之政。亦惟用天之道。因地之利。裁成輔相以左右民耳。今之地即古之地。今之民即古之民也。昔也軍國之需。仰于西北而有餘今也軍國之需。益以東南而不足。其必有故矣。臣愚以為地有餘利。應墾而不墾。民有餘力。宜務而不務。此其本之失也。夫濟兗之地。非古井田之區。三代所倚以給軍國者乎。臣嘗榜舟過之。荒沙漠漠。彌望丘墟間有樹藝。亦多鹵莽而不精。緩怠而不時至於京畿之間。亦複如是。往往為之傷心飲泣。撫掌深歎。計此度之。雖邊郡應屯之地。目所不擊足所不到之處。夫亦是耳。大抵官非其人,理非其要。膏腴之區。貪並於巨室。磽確之地。荒失於小民而屯田壞矣。務貪多者失於鹵莽。困賦稅者一切拋荒而農業隳矣。所謂地有遺利。民有餘力。此之謂也。臣聞國猶家也。理家猶理國也。理家之道。力農者安。專商者危。入不逮所出者貧。剝人以肥巳者亡。有人於此。千金之產置棄不理。顧乃逐商賈之微贏。漁閭閻以取息。日出其筐篋以禦外侮不待知者亦決知其不可矣。是故政本之說力農之謂也。鹽鐵之說。專商之謂也。發帑藏之說。入不足而日出之之謂也。巧取之說。剝人以肥巳之謂也。即此論之得失利害。固有不較而自明者。今日之事。臣愚以為莫若取一于農。務力其本。大為一勞永逸之圖沿邊諸郡。則仿趙充國屯田故事。此時邊屯尚可清理兼以晁錯募民耕塞下之議。參酌損益。選大臣通兵農之務。兼軍民之情者。總專其事。選京官之識見明達。幹理精密者。分督其事。?界坵畫。區析畝分閱其強壯。優其食給。隨地所宜,務力于農,乘所餘閒。課以騎射。而又教以禮義忠信之道。兼之坐作擊刺之法視攻農之勤怠。挍藝習之工拙。會歲收之贏縮。以為刑賞。仍於要害之處。列屯之外。高築墉牆。負墉為廬。往來之所。狹通甬道。夾道植樹。夫負墉為廬。則內得以安居。而外難於卒攻。夾道植樹。則人便於往來。而騎難於馳突。又於墉外廣植榆棘。稍有烽警。列營以俟。隨方禦之。虜亦無自而入矣。借曰失利而入。則合各屯之卒守於外。發邊郡之卒攻於內。內外受擊。彼亦安得而善其出哉臣嘗考之韓重華之在唐。釋罪吏耕邊田。歲償官逋四十萬斛。又募人為屯田。歲省度支千三百萬。軍不病饑。寇不為害。韓愈稱之以為兵農兼事。務一而兩得。厥後大臣持其議。中國遂坐耗。俄頃之間。暫作暫止。灼有明驗。夫亦在乎人耳。至於腹內西北諸路所系甚大,井田之法。雖難卒行。宜以東南之法。權宜治之必得如漢之趙過召信臣。國初之陳修其人者。分方經理。相原隰之宜。立旱澇之備定肥瘠之區。寬稅賦之額。居止而作者使循其舊。流亡而複者。各歸之田。湖蕩之間。可以水耕者。則引水鑿渠。募水耕者耕之。高衍之地。可以陸種者。則分疆定界。募陸種者種之。貧民則給以食力之值。田成之後。依官田以起科。富民則計以庸食之費。田成之後。依民田以出稅。務使人各歸農。農各力田地各樹藝。藝各得利。如是。則東南之賦如故而西北之利當日興矣至於京畿之地。尤在當急。白茅黃葦。悉皆沃壤。昔者虞集嘗議瀕海之地。築堤募耕。十年之後。可省海運數百萬。此則直沽一帶瀕海之地悉可耕也脫脫嘗於近畿之地募人耕藝。一歲之收。可得蒭糧百余萬。予游玉泉一帶見水田甚多與江南無異惜不能推廣之耳此則西山四面近畿之地悉可耕也是宜依仿井田之制。畿甸之法。經緯區畫。精密整齊。計畝為區為屯。度之以裡。繚之以垣。環屯星列。周廬棊布。使天下曉然知皇都之尊。根本之固。守之以恭儉。明之以賞罰。十年之後。國用漸贏。於是寬賦稅以舒民困。厚祿秩以禮賢士。興學挍以明禮義。如此而國勢不尊。天下不治。未之有也。若夫措置之方。規為之密。則必寔求其人。親履其地。酌古准今。隨宜而變通之。乃為可耳。夫食者民之天也。一日不再食強者亦憊矣。是以聖賢論政。每以理財足食為首。又況天下之事。未有積久而不變者。倚之重者。禍或伏焉。利之大者。害亦如之。然則今日之事。固未可專委之東南也。甚者必解而更張之。此亦其時矣。伏望 陛下博參群議,獨斷宸衷,請舉一隅之地。小小試之。或要而邊關之地。或近而京畿之外。如臣所陳者。經畫區分。而又益求眾議以潤澤之。數年之內。所得若何。所失若何。則其是非利害。居然可見矣。如曰常言冗熟。難於信用。巨室兼併。難於清複。因循苟且。難於振作。雌黃疑似。難於折衷。則非臣所敢知也。草昧疏賤干瀆 天威,不勝驚戰怖栗之至。

  ○扶植國本疏

  公在憲廟時即劾二奸曆事四朝皆有言?党論議者以為名臣之首不為誣也臣惟人君之德,莫大於聽納,臣子之罪,莫加於欺罔,近年以來,災異迭興,兩京地震,陵寢搖動,日月繼食,野熊入禁,鑒戒之昭,莫此為甚,而醜虜陸梁,犯我北鄙,邊氓騷擾,戍卒諮怨,誠不可不為之慮也,臣愚謂此尚手足之疾耳,陝西山西河南連年饑荒,陝西尤甚,人民流徙別郡京襄等處,日數萬計,甚者闔縣無人可者十去七八,倉廩懸磬,拯救無法,樹皮草根,食取巳竭,饑荒填路,惡氣熏天道路聞之,莫不流涕,而巡撫巡按三司等官,肉食彼土,既知荒旱,自當先期奏聞,伏候 聖裁,顧乃茫然無知,恝不加意,埶至若此,尚猶顧盻徘徊專事蒙蔽,視民饑饉而不恤,輕國重地而不言,夫物極則變,草澤之中,禍深難測,此誠腹心危急之疾,治之當如拯焚救溺,不可少緩者也,乃者大學士萬安等具言將生員人等納米是固救荒之一策,然此等欲事輕齎。則彼地空乏。買米無從欲他方轉運。則困於劫掠。道裡難進。恐緩不及事。為今之計,宜下寬恤之詔,重欺罔之罪,以收人心,即遣才力大臣併科道部屬廉能等官分齎內帑之財星馳前往臨清等處聽其地裡近便,有運到官糧,或鄰封積蓄,官為雇車裝運,兼程以行,隨在賑濟,則未死之餘民,猶或及濟,然臣又有說焉,孟軻氏有雲死我所惡,所惡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臣說一行,則可泄天地神人之憤,快 聖祖神宗之心,彰 陛下為明聖聽納之主,奠萬億斯年無疆之休,萬一忤旨,禍止臣一身耳,何惜一身之禍,不為 陛下陳之臣聞修養之說,怪誕無征,佛老之教幻妄無取,故其事不見於堯舜禹湯之世。其誣每見於唐宋儒先之論。史冊所稽。不可泯也。謹按僧繼曉本一憸險小人市井無賴曩者猥指邪術,欺誑楚府,及至事敗挨拿,卻乃竄身逃罪,不圖自新,益加縱誕,僣住京師,多方夤緣,誣蒙 聖眷,迭賜異恩,五尺兒童切齒吐罵,敢複肆無忌憚,惑亂 聖聰,發內庫銀數十萬兩,蓋大鎮國永昌寺,臣細思之 陛下聰明齊聖,斷不為此,是必繼曉小人倡為誕說。謂此寺一建則 聖壽益綿。國祚益昌。民命益永,邊疆益寧。以此啖 陛下耳。曾不知以可用之財。供無益之費。國計且日削矣。以 陛下超三邁五之資。蹈唐憲梁武之轍。 聖譽且日減矣。下人師之。爭先事佛。 聖政且日壞矣。居民重遷。工役不息。人怨且日興矣。從繼曉之言。先王之政。斷不為此。況萬無是理。顧有大害者哉。昔衛懿公好鶴,鶴有乘軒者,將戰國人受甲者皆曰使鶴,鶴實有祥位。予焉能戰夫鶴之好,似若未害,其失人尚若此,伏望 陛下以類推之,臣謂不斬繼曉。異日之禍。未可言也。然縱之者梁芳也。梁芳傾覆陰狼,引用邪佞,排斥忠良,輔之者驟得美官,觸之者動遭竄逐,欺罔如趙高。奢侈如石崇,數年之間假以進貢買辦為名,盜 祖宗百餘年之府藏殆盡,家貲山積,尚為不足,所在風擾,汪直不能過乃複薦進繼曉,陰求蓋寺,虛耗內財,飛語外聞,謂其立意不肯為。是被 陛下逼脅。只得屈從。是畏 陛下議巳欲 陛下專擅謗耳夫臣善則稱君,過則歸已。今梁芳文巳奸而以過歸 陛下,即此一事,已不容於誅矣,且天下猶身也賢才元氣。財用骨肉。小人疾病也。梁芳耗元氣削骨肉而引之以疾病。臣竊為身危之。斷謂粉梁芳之身,不足償其罪之萬一耳,臣德不足信,職非言官,熟視默默,可以保位,顧乃不自揣量,與此二權奸臣抗可否,是猶蝸觸山,蛾赴火,已不可言智矣,然臣惟牛司耕,犬司守,走獸之微,亦以勞而食也,臣食于 陛下且七年矣,近以年勞,複蒙增秩,感愧無地,中夜以思涕淚交流,謂人主深居九重,利害豈能盡知。而 祖宗在天之靈。亦望臣等以言進于 陛下也,今內而大臣,外而百官,以及閭井之徒亦皆痛心欲食梁芳繼曉之肉,卒之不敢以此進于 陛下者。所惜者官。所畏者死耳。使臣複不言。則 陛下終不悟 祖宗在天謂臣等何如人。天下後世謂臣等何如人。秉筆史官,必譏笑臣等。恐將及 陛下矣。惟 陛下留神聽覽。熟計而必行之,幸甚

  ○急除權宦以禦大亂疏〈除權宦禦大亂〉

  臣惟人臣進言,非盡死不足以為忠夫死豈人心所欲哉,言而人主不聽,又從而怒之,則不幸死耳,言而人主聽之,聽而又行之,則宗社危而複安,人心失而復得,世道亂而復活,朝廷之福何加焉,故忠憤愛國之臣,嘗試一身之禍,以幹回 朝廷之福,昔元政不綱,奸臣擅柄,群雄並起,我 太祖奮跡民間,百戰而得天下,至難也,我 太宗 仁宗 宣宗 英宗 憲宗 孝宗世累憂勤以保天下,至難也,不幸 孝宗上賓,以至完天下,付我 陛下,當時顧命之言,審記之矣,必不欲盡逐其舊人。而獨任一內臣劉瑾也。 陛下有二帝三王之資劉瑾不欲 陛下有二帝三王之聖,又不欲天下享二帝三王之治,陛下倚任劉瑾如伊尹如周公,劉瑾不欲 陛下為太甲為成王,面欺腹誹而自侮無所不至,陛下未察也干紀奪柄,自古奸邪弒逆之賊,如趙高,如石顯,如李輔國程元振魚朝恩,如陳弘志劉克明,如宗愛如蘇佐,如王守澄田令孜楊複恭,如劉季述,如韓全誨,有一大惡,可危人主。而破敗人國者,劉瑾皆備之劉瑾古今惡魁也,今近而京師,遠而天下,皆曰兩皇帝 朱皇帝,劉皇帝,又曰,坐 皇帝,立皇帝,謂 陛下居皇帝之位,而劉瑾實秉皇帝之權,陛下朱姓朱皇帝,劉瑾劉姓謂劉皇帝也,陛下時不視朝,劉瑾西南面倨之,鴻臚唱各官叩頭而題奏下某部,與某某酒飯,皆其言語,各官起身,鴻臚喝,向東作揖,故謂 陛下坐皇帝,劉瑾立皇帝也夫高卑以陳,貴賤位矣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君作福,臣無有作福,君作威臣無有作威,偪則僣,僣則亂,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也,今夫天至尊也。帝雖為天所。立不得並稱天故曰天子。帝至尊也太子為帝之副雖帝所立。不得並稱帝。故曰帝子。豈有給事之內臣。得並稱皇帝哉朝甯之間得受諸臣朝見之揖哉春秋無將,將則必誅,劉瑾固不特謂之將矣國家成法制于 太祖遵守于 太宗。至精密也劉瑾盡取而紛更之。 陛下尊為天子。容制于一權宦。不能庇 祖宗耶。大臣擇于 孝宗。至當也劉瑾盡誣而擯斥之劉大夏最賢禍最大。劉健謝遷馬文升韓文楊一清許進馬中錫又賢禍又大。張敷華亦以憂死。僅一林瀚俟命獨存。是明不足我 孝宗。故與 孝宗抗也。 陛下尊為天子。容制于一權宦。不能庇其父耶。 太皇太后 皇太后。時被離間使 純懿之主母。忍下家奴之色。受其挾取。 陛下尊為天子。容制于一權宦不能庇 祖母 母耶。故事 皇太子未舉。舉未立。親王一位不之國。為根本慮至深遠也。劉瑾讒間榮王。徑遣之國致 陛下于孤立。中外人心。無不為 陛下私危者。 陛下未知也。劉瑾又傲視榮王挾取其物。無所畏忌。 陛下尊為天子容制于一權宦不能庇其身與叔耶。蕃王金枝玉葉,陛下同潢派者也,劉瑾吹毛刮垢,日恣索害,陛下尊為天子。容制于一權宦。不能庇其族耶。劉瑾安受皇親夏儒之跪拜,呼呵叱吒無異市兒,重索其金,陛下尊為天子。容制于一權宦不能庇外家耶。公侯駙馬伯非勳則親與都督等官,皆 朝廷之腹心爪牙同休戚者也,劉瑾唾駡騙索,任情中傷,今日繩其弟兄,明日繩其子侄,又明日勒回話勒閑住,勒半俸,又甚則不顧鐵券之誓,平江伯陳熊身發充軍,手下人發梟首,致 陛下盡失勳戚之心。內閣九卿,非賢則舊,與科道等官,皆 朝廷之股肱耳目致太平者也,劉瑾誅求淩侮,極力嫁禍,今日杖某死,明日枷某死,又明日發某為民充軍,又某則巳死之都禦史錢鉞,忍心種禍,抄沒其家出差之都給事中許天錫,尋事嚇財,逼令自殺,致 陛下盡失文臣之心。二十四監,或曆事累朝或守禮識事,陛下之侍禦左右,與劉瑾同輩行者也,劉瑾敗群傷類,廢置由心,今日易鎮守,明日易掌印,又明日易管事,又甚則王嶽之賜死,蕭敬鄧原麥秀扶安丘聚之閑廢罷黜,致 陛下儘先近臣之心。指揮千百戶,或起艱難,或由勳績劉瑾故阻其替襲難其比試,今日調某衛,明日降某官,又明日充某軍,致 陛下盡失武臣之心。屯田將無而作有,稅糧既免而重征,法令煩苛,搖手犯禁。官挍連絡觸眼無分。如龍舟競渡。楚習俗也。則張大其事。竟籍其家服器過侈。吳習俗也則張大其事。又籍其家,使富者不自保,貧者無以自存。致 陛止盡失天下軍民之心。且一家之用為財易足也。劉瑾括盡天下之財。富於內庫。非欲為逆暗邀人心。何聚財之多如是耶。一家之居為屋易足也劉瑾蓋盡關防之屋。多於內府非欲為逆。屯駐兵馬何聚屋之多。如是耶。一家之乘為馬易足也。劉瑾畜盡西北之名馬。非欲為逆。給發騎兵。何聚馬之多如是耶。中外傳聞劉瑾議將京軍邊軍,更番上操,為張永所阻,覌此知張永此時巳明示異同後來卒成誅逆之功孰非天耶奏將京軍官挍隨回祭掃為張永所阻,信有之。則劉瑾之叛逆不特京師知之。天下知之。至同類亦知之矣。猶 陛下未知也。臣聞京師盜賊之起曰由劉瑾之致。而直隸山東河南盜賊之起。由劉瑾之致臣未詳也。廣東廣西福建盜賊之起曰由劉瑾指差查盤剝削匱竭之致。臣則詳知之江西盜賊之起。由劉瑾指差勘事剝削匱竭之致。湖廣盜賊之起。由劉瑾兩差計處備荒索銀十數萬兩剝削匱竭之致。則臣親詢之。今四川夔保藍五等盜賊之起。由劉瑾之革撫民播州安寧夭苖等蠻賊之起。由劉瑾之庇楊友。及剝削匱竭之致。臣則親審之又聞雲南貴州上夷縱橫盜賊充斥。亦由劉瑾多方誅求。剝削匱竭之致,而前日官軍亂遼東。今日官軍亂寧夏殺守臣。僣立安化。明以劉瑾專權自恣。動搖中外。所當共誅為言。是劉瑾即未自反逼天下人巳盡反矣夫世道治亂,系綱紀。系人才。系風俗。今紀綱大壞。人才大壞。風俗又大壞。猶敢矯誣謗毀。謂亂起 孝宗。至頒之詔旨。謂欲振起綱維。剗革奸弊。曾不思 孝宗聖仁寬大。堯舜禹湯文武之君。殷中宗周成王宋仁宗不能及也。謂 孝宗手致之治。不及劉瑾手輔之治。何前之大治而今之大亂也。臣子為君者諱。 孝宗誠不及。猶當曲諱。況誠 聖治。敢誣而毀之耶。且劉瑾淫毒慘酷羅織害人,如邊糧虧折,鹽課拖欠,自有官攢灶戶,今卻追巡撫巡鹽,枉道回家,僣宿馹舍,自有杖罪正律,今卻發為民枷號,死罪罰贖之米,不過五十石,今公罪免科,卻罰一千石五百石,是免科之杖反加贖死二十等一十等耶,公罪罰及身死,贓物追及子孫,古有之耶。濁官取受,不能盡無,然一二十兩三五十兩至一百兩亦極矣劉瑾取受,始即三五百兩,繼即一二千兩,繼即一二萬兩,又甚至十余萬兩,少違其意,應手及禍,以致鎮守司府等官,盡平生而易節,竭阿奉以逃刑,貪者如餓虎,廉者如乞兒,至於取受之廣,無貴賤貧富大小,無不被其害,劉瑾處事,悉多如此,臣久處林下,未能盡知,陛下試許廷臣直言無隱,自有數其惡者,臣疏遠之言,未足深信,伏望 陛下少霽顏色,將臣面請兩宮,面質皇親府部文武大臣各監老成內臣各科道部屬郎署等臣,各守衛團營官兵,各坊市細民,一不如臣之言,臣甘欺罔重罪,臣與劉瑾素不相識,無仇怨劉瑾斥逐正人朝野為空,獨臣一人倖免,前年投無名奏內廷之時。劉瑾常收一二舊德以為明公此疏益不可少然未及上而瑾巳誅矣明對諸臣。許臣忠義。及今又有巡撫之起。臣宜以知巳為報。顧若操戈而入室者。臣受三朝厚恩。誠不忍坐視天下將亂,宗社將危,而不知救。昔崔洪薦郤詵。詵奏洪。王鳳薦王章章劾鳳。安祿山薦顏杲卿。杲卿計祿山。臣敢以一德之私。廢天下公論。忘宗社至計哉。伏望 陛下獨奮乹綱,大義割愛,公處劉瑾以謝天地,謝 祖宗,謝天下,重處臣以謝劉瑾,則大逆以去,大亂可平。

  ○慶倖討戮宦賊永綏福祚疏〈討戮宦賊〉

  臣在得漢軍中,聞賊臣劉瑾謀逆事覺,陛下特正典刑以大泄 天地 祖宗臣民之憤,為我明萬萬年至計,張永既誅瑾人方歸功公獨發此疏可謂大臣不倚之節臣驚喜慶倖 祖宗在天之靈,陛下嗣大曆服之光其有是盛舉矣,初賊瑾無故駕朋黨之說,戕賊大臣,挫殺言官,淩蔑同類,摧剝羅織,天下之人,謂此奸臣弄權之故智,然由古無是甚也,比聞遣榮王之國,修行宮,致 陛下外寢,臣撫心出涕,謂此賊必反無疑。故事太子未舉,舉未立。立未長,親王一位不之國,宋仁宗高宗未有子聽司馬光婁寅亮諸臣之言,求宗室之賢,養之宮中,所以杜亂源為國家深計,夫庶民忠奴,猶慮主人之孤立,況 陛下為華夷民物之主,賊瑾容置之孤立耶,榮王巳之國,賊瑾當循司馬光婁寅亮故事輔 陛下,如仁宗如高宗,擇宗室一二位十餘歲之賢,養之別宮,在國家謂之杜亂,在時俗謂之益子,俟 皇太子誕生,生而立,立而長,遣之歸國未晚也,孝宗時 陛下為 皇太子已長。尚未遣榮王之國。今 皇太子未生,賊瑾容徑遣榮王之國耶。其陰謀逆計,謂必置人主孤立。孤立則易圖。噫聞亦寒心,況賊瑾舉此等事耶,自古君門九重,所以嚴人君之衛,非觀美也,庶民之家,高垣重戶,夫婦夜同寢處以防寇偷,我 太祖夜起竊聽四外無人聲,方就安寢,著之 祖訓,非過慮也,夫物貴者誨盜,況 天位至貴者耶。人間腹心,惟夫婦最為可恃,帝王之家,甯庶民之家比耶,陛下所恃腹心僅三宮,豈容離深宮,就外寢,寄命他人,措身于孤危之地者哉。其陰謀逆計謂必置人主淺便。淺便則易圖噫聞亦寒心況賊瑾舉此等事耶,臣驚憂勃鬱,終夜不得睡起草一疏,為急除大逆以禦大亂事,既與禦史陳茂烈私議,無一人可托齎進無一人可托寫本,相對飲泣及赴四川,稍續所聞,令教諭範府謄凈,臣自分必死家分必滅無疑惟念川民久罹賊禍方厪宸憂擬俟平賊隨上此奏,又不知其私造禦寶禦袍宮牌牙牌火藥軍器反形逆跡若是其狂悖也,天辛假手張永先發其奸,陛下神武英斷,立決此獄為國家大幸,然徐思之為危亦至矣固不得不自寒心預防而早辦也昔叔沙衛殿國楊思勖平亂春秋綱目書之謂功出閹寺。國為無人。今賊瑾謀逆國勢如千鈞垂一發舉朝文武無一人言之獨幸內臣一永也幸一永傷文武之無人也傷文武之無人亦以見 陛下信文武之臣之不如永也信文武之臣之如永。容不有早發其奸致板蕩土崩若是之危迫耶此春秋綱目之深意也臣僻遠不知永請討瑾之後曾請 陛下如仁宗如高宗。擇宗室一二位十餘歲之賢養之別宮。曾請 陛下撤行宮回內宮倚三宮為腹心夜同寢處使禍患消弭福履蕃盛其未然是永尚未知杜亂之源也。抑永固未學。宜未喻也文武之臣。無一人言之無過耶。臣聞近文武大臣有缺與二三內臣會推誠有是豈不以前是之腹心專托瑾故致亂。今是而兼托諸人以杜亂耶。不知前是之腹心專紮瑾而致亂顧今是之兼托容保無瑾者乎。今是之兼托保無瑾繼是之兼托。容保無瑾者乎。臣不敢遠引竊就本朝論之。王振之後。保無有振也。而有吉祥。吉祥之後。保無有吉祥也。而有劉瑾。夫得隴望蜀窺竊富貴。有何紀限。人心者可盡信乎。周官六卿分職而百官統於塚宰。九伐掌于司馬今吏兵二部是也使內臣應預周制之矣我 太祖稽古建官。又制之矣其未然。宜皆有說弊之端其未可自我始也夫陰陽日月寒暑各有分職而同成歲功,侵則災而不成歲人君體天,其未可改也,臣又聞吏部取楊一清當矣其他或失舉,正賊瑾之黨當矣。宥二黨魁猶失刑。夫為戶部莫如韓文許進為內閣莫如劉健林瀚謝遷王鏊春秋舉仇舉親方撥亂反正之始。而不引忠亮端瑾不可屈之人。徒取圓熟。治未可望也。黨魁弗正。亂何時用弭乎。累朝大臣。不忍加罪。累朝厚恩獨忍忘耶。身任舊臣。甘心新主。狡狼回遹。贊逆賊以亂人國。此蓋指長沙耶詞嚴義正真古之遺直睨神器。孰不可忍耶。春秋誅奸諛於既往。生未宜失賊也。誰為 陛下畫數策者。非誠無識。則有所私。方是時猶言官不言。文武大臣不言。輔臣不言。噫可畏矣。觀治者未可以息憂矣。夫望 陛下法古憂畏。慮遠而慎微時時以專任賊瑾之誤為戒。循用 孝宗舊人。修復 孝宗舊治正二黨魁與吞舟而網漏者。則 聖德日允。 聖政日清。 天位日固。人心日安。 祖宗造明之盛業永以昌茂。臣雖死猶生之年,謹錄前奏槁隨本上進,非欲衒事後之贅詞。亦欲天下後世知忠憤之激,雖久閑老病疏遠之臣猶不能巳,制治保邦之主,所以信文武之臣者,不得不專,杜塞禍亂者。不得不早,賊臣逆子,尚知憚而易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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