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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百四十六 貢舉部·對策


  自西漢之世始詔有司詳求俊茂親臨策問受其條對故當時之論以晁董為稱首焉其後羈孤並進賢能間出彬彬儒雅見稱前史得人之盛偕乎!三代觀其奮發智慮講求理道仰稽於前訓俯流乎!嘉話信魁偉博達之士哉!唐室全盛豪傑迭奮亦嘗當戶牖之法皇躬旰昃而前席故其讜言輿論有可尚焉。若乃授經義以斥時病貢忠規而箴王闕吐發憤懣宣導壅閼誠哲王之所樂聞者焉。

  漢晁錯為太子家令孝文詔有司舉賢良文學士錯在選中帝親策詔之曰:惟十有五年九月壬子皇帝曰:昔者大禹勤求賢士施及方外(施延也。音弋<皮>切)四極之內舟車所至人跡所及靡不聞命以輔其不逮近者獻其明遠者通厥聰比善戮力以翼天子(比音訊寐切)是以大禹能亡失德夏以長高皇帝親除大害去亂從(從音子容切亂從謂禍亂之蹤跡也。一曰亂謂作亂者從謂合從者。若六國時為從者也。今書本從下或有順字或有治字皆非也。後人妄加之矣。)並建豪英以為官師(字或作帥音所類切)為諫諍輔天子之闕而翼戴漢宗也。賴天之靈宗廟之福方內以安澤及四夷今朕獲執天子之正以承宗廟之祀朕既不德。又不敏明弗能燭而智不能治此大夫之所著聞也。故詔有司諸侯王三公九卿及主郡吏各師其志以選賢良明於國家之大體通於人事之始終及能直言極諫者各有人數將以輔朕之不逮二三大臣之行當此三道(三道國體人事直言也。)朕甚嘉之故登大夫於朝親諭朕志大夫其上三道之要及永惟朕之不德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寧四者之闕悉陳其志毋有所隱上以薦先帝之宗廟下以興愚民之休利著之於篇朕親覽焉觀大夫所以佐朕至與不至書之周之密之重之閉之興自朕躬大夫其正論毋枉執事嗚戒之二三大夫其帥志毋怠晁錯對曰:平陽侯臣窋(曹窋參子也。)汝陰侯臣灶(夏侯嬰子也。)廷尉臣宜昌隴西太守臣昆(公孫昆邪也。昆讀曰混力牧)所選賢良太子家令臣錯昧死再拜言臣竊聞古之賢主莫不求賢以為輔翼故黃帝得力牧而為五帝先(黃帝之佐也。)大禹得咎繇而為三王祖齊桓得莞子而為五霸長今陛下講於大禹及高皇帝之建豪英也。退托於不明以求賢良讓之至也。臣竊觀上古之傳。若高皇帝建功業陛下之德厚而得賢佐皆有司之所覽刻於玉版藏於金匱曆之春秋紀之後世為帝者祖宗與天地相終今臣窋等乃以臣錯充職甚不稱明詔求賢之意錯草茅臣無識知昧死上愚對曰:詔策曰:明於國家大體愚臣竊以古之五帝明之臣聞五帝神聖其臣莫能及故自親事處於法宮之中明堂之上(法宮路寢正殿也。)動靜上配天下順地中得人故眾生之類亡不復也。根著之徒亡不載也。(有根著地者皆載之也。)燭以光明亡偏異也。德上及飛鳥下至水蟲草木諸產皆被其澤然後陰陽調四時節日月著音直略切光風雨時膏露降(甘露凝如膏)五穀熟妖孽滅賊氛息民不疾疫河出圖雒出書神龍至鳳鳥翔德澤滿天下靈光施四海此謂天地治國大體之功也。詔策曰:通於人事之終始愚臣竊以古之三王明之臣聞三王臣主俱賢故合謀相輔計安天下莫不本於人情人情莫不欲壽三王生而不傷也。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而不危也。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其力而不盡也。其為法令也。合於人情而後行之其動眾使民也。本於人事然後為之取人以己內恕及人情之所惡不以強人情之所欲不以禁民是以天下樂其政歸其德望之。若父母從之。若流水百姓和親國家安寧名位不失施及後世此明於人情終始之功也。詔策曰:直言極諫愚臣竊以五霸之臣明之臣聞五霸不及其臣故屬之以國任之以事五霸之佐之為人臣也。察身而不敢誣奉法令不容私盡心力不敢矜遭患難不避死見賢不居其上受祿不過其量不以亡能居尊顯之位自行。若此可為方正之士矣。其立法也。非以苦民傷眾而為之機陷也。以之興利除害尊主安民而救暴亂也。其行賞也。非虛取民財妄予人也。以勸天下之忠孝而明其功也。故功多者賞厚功少者賞薄如此斂民財以顧其功(顧酬也。若今言雇賃也。)而民不恨者知與而安己也。其行罰也。非以忿怒妄誅而從暴心也。以禁天下不忠不孝而害國者也。故辜大者罰重辜小者罰輕如此民雖服罪至死而不怨者知罰之至自取之也。立法。若此可謂平正之吏矣。主法之逆者請而更之不以傷民主行之暴者逆而複之不以傷國救主之失補主之過揚主之美明主之功使主內亡邪辟之行外亡騫汙之名事君。若此可謂直言極諫之士矣。此五霸之所以得安天下威正諸侯功業甚美名聲章明舉天下之賢主五霸與焉此身不及其臣而使得直言極諫補其不逮之功也。今陛下人民之眾威武之重德惠之厚令行禁止之萬萬於五霸而賜愚臣策曰:輔朕之不逮愚臣何足以識陛下之高明而奉承之詔策曰: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寧愚臣竊以秦事明之臣聞秦主並天下之時其主不及三王而臣不及其佐然功力不遲者何也。地形便山川利財用足民利戰其所與並者六國六國者臣主皆不肖謀不輯民不用故當此之時秦最富強夫國富強而鄰國亂者帝王之資也。故秦能兼六國立為天子當此之時三王之功不能進焉及其末塗之衰也。任不肖而信讒賊宮室過度耆欲亡極(耆讀曰嗜)民力罷盡賦斂不節(罷讀曰疲)矜奮自賢群臣謟諛驕溢縱恣不顧禍患妄賞以隨喜意妄誅以快怒心法令煩よ刑罰暴酷輕絕人命身自射殺天下寒心莫安其處奸邪之吏乘其亂法以成其威獄官主斷生殺自恣上下瓦解各自為制秦始亂之時吏之所先侵者貧人賤民也。至其中節所侵者富人吏家也。及其末塗所侵者宗室大臣也。是故親疏皆危外內鹹怨離散逋逃人有走心陳勝先倡天下大潰(倡讀曰唱)絕祀亡世為異姓福此吏不平政不宣民不寧之禍也。今陛下配天象地覆露萬民(覆蔭也。露膏澤也。)絕秦之跡除其亂法躬親本事廢去淫末除苛解嬈(嬈煩繞也。音如紹切)寬大愛人肉刑不用罪人亡孥非謗不治(非讀曰誹)鑄錢者除通關去塞不孽諸侯(接之以禮不以庶孽蓄之罪人各以輕重不逃亡有年而免滿其年免為庶人也。)賓禮長老愛恤少孤人有期後宮出嫁尊賜孝弟農民不租明詔軍師愛士大夫求進方正廢退奸邪除去陰刑害民者誅憂勞百姓列侯就都親耕節用視民不奢所為天下興利除害變法易故以安海內者大功數十皆上世之所難及陛下行之道純德厚元元之民幸矣。詔策曰:永惟朕之不德愚臣不足以當之詔策曰:悉陳其志毋有所隱愚臣竊以五帝之賢臣明之臣聞五帝其臣莫能及則自親之三王臣主俱賢則共憂之五霸不及其臣則任使之此所以神明不遺而賢聖不廢也。故各當其世而立功德焉。《傳》曰: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待能明其世者謂之天子此之謂也。竊聞戰不勝者易其地民貧窮者變其業今以陛下神明德厚資財不下五帝臨制天下至今十有六年民不益富盜賊不衰邊境未安其所以然者意陛下未之躬親而待群臣也。今執事之臣皆天下之選己然莫能望陛下清光譬之猶五帝之佐也。陛下不自躬親而待不望清光之臣臣竊恐神明之遺(言天子虛棄神明之德)日損一日歲亡一歲日月益暮盛德不及究於天下以傳萬世愚臣不自度量竊為陛下惜之昧死上狂惑草茅之愚臣言惟陛下財擇時賈誼已死對策者百餘人惟錯為高第。

  董仲舒廣川人孝景時為博士武帝即位舉賢良文學之士前後百數仲舒以賢良對策制曰:朕獲承至尊休德傳之亡窮而施之罔極任大而守重是以夙夜不皇康寧永惟萬事之統猶懼有闕故廣延四方之豪雋郡國諸侯公選賢良修潔博習之士欲聞大道之要至論之極今子大夫褎然為舉首(褎弋授切盛服貌也。)朕甚嘉之子大夫其精心致思朕垂聽而問焉。蓋聞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樂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當虞氏之樂莫盛於韶於周莫盛於勺聖王已沒鐘鼓弦之聲未衰而大道微缺陵夷至桀紂之行王道大壞矣。夫五百年之間守文之君當塗之士欲則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眾然猶不能反日以僕滅至後王而後止豈其所持操或訁孛謬而失其統與固天降命不可複反必推之於大衰而後息與烏凡所為屑屑夙興夜寐務法上古者。又將無補與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災異之變何緣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壽或仁或鄙習聞其號未燭厥理伊欲風流而令行刑輕而奸改百姓和樂政事宣昭何修何飾而膏露降百穀登德潤四海澤臻草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祐享神鬼之靈德澤洋溢施方外延及群生子大夫明先聖之業習俗化之變終始之序講聞高誼之日久矣。其明以諭朕科別其條勿猥勿並(猥積也。併合也。欲其一二疏理而言)取之於術慎其所出乃其不正不直不忠不極枉于執事書之不泄興于朕躬毋悼後害子大夫其盡心靡有所隱朕將親覽焉仲舒對曰:陛下發德音下明詔求天命與性情皆非愚臣之所能及臣謹按春秋之中視前世已行之事以觀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以此見天心之仁愛人君而欲止其亂也。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盡欲扶持而安全之事在強勉而已矣。(強其兩切此下並同)強勉學問則聞見博而知益明強勉行道則德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還至而立有效者也。(還讀曰旋速也。)。《詩》曰:夙夜匪懈。《書》曰:懋哉!懋哉!皆強勉之謂也。道者所繇適於治之路也。(繇讀與由同繇從也。適往也。)仁義禮樂皆其具也。故聖王已沒而子孫長久安寧數百歲此皆禮樂教化之功也。王者未作樂之時乃用先王之樂宜於世者而以深入教化於民教化之情不得雅頌之樂不成故王者功成作樂樂其德也。樂者所以變民風化民俗也。其變民也。易其化人也。著(著明也。易音弋切著音竹箸切)故聲發於和而本於情接於肌膚藏於骨髓故王道雖微缺而弦之聲未衰也。夫虞氏之不為政久矣。然而樂頌遺風猶有存者是以孔子在齊而聞韶也。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惡危亡然而政亂國危者甚眾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繇讀與由同)是以政日以僕滅也。夫周道衰於幽厲非道亡也。幽厲不繇也。至於宣王思昔先王之德興滯補弊明文武之功業周道粲然復興詩人美之而作上天祐之為生賢佐後世稱誦至今不絕此夙夜不懈行善之所致也。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也。故治亂廢興在於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訁孛謬失其統也。臣聞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天下之人同心歸之。若歸父母故天瑞應誠而至。《書》曰:白魚入於王舟有火複於王屋流為烏此蓋受命之符也。周公曰:複哉!複哉!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鄰皆積善累德之效也。(累古累字)及至後世淫佚衰微不能統理群生諸侯背叛殘賊良民以爭壤土廢德教而任刑罰刑罰不中則生邪氣邪氣積於下怨惡畜於上(畜讀曰:畜聚也。)上下不和則陰陽謬而妖孽生矣。(古戾字)此災異所緣而起也。臣聞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質也。情者人之欲也。或夭或壽或仁或鄙陶冶而成之不能粹美有治亂之所生故不齊也。孔子曰: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故堯舜行德則民仁壽桀紂行暴則民鄙夭夫上之化下下之從上猶泥之在鈞唯甄者之所為猶金之在惟冶者之所鑄綏之斯來動之斯和此之謂也。臣謹按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於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為也。正者王之所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為而下以正其所為正王道之端雲:爾。然則王者欲有所為宜求其端於天天道之大者在陰陽陽為德陰為刑刑主殺而德主生是故陽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養長為事陰常居大冬而積於空虛不用之處以此見天之任德不任刑也。天使陽出佈施於上而主歲功使陰入伏於下而時出佐孽災也。陽陽不得陰之助亦不能獨成歲終陽以成歲為名(卒以陽成歲尚德不尚刑也。)此天意也。王者承天意以從事故任德教而不任刑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猶陰之不可任以成歲也。為政而任刑不順於天故先王莫之肯為也。今廢先王德教之官而獨任執法之吏治民毋乃任刑之意歟孔子曰:不教而誅謂之虐虐政用於下而欲德教之被四海故難成也。臣謹按春秋謂一元之意一者萬物之所從始也。元者辭之所謂大也。謂一為元者視大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貴者始故為人君者先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遠近莫敢不一於正而無有邪氣奸其間者(奸犯也。音幹)是以陰陽調而風雨時群生和而萬民殖五穀熟而草木茂天地之間被潤澤而大豐美四海之內聞盛德而皆來臣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孔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賤不得致也。今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勢乂有能致之資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愛民而好士可謂誼主矣。然天地未應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萬民不正也。夫萬民之從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隄防之不能止也。是故教化立而奸邪皆止者其隄防完也。教化廢而奸邪並出刑罰不能勝者其隄防壞也。古之王者明於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為大務立太學以教於國設庠序以化於邑漸民以仁摩民以義節民以禮故其刑罰甚輕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習俗美也。聖王之繼亂世也。掃除其跡而悉去之複修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習俗已成子孫循之行五六百歲尚未敗也。至周之末世大為亡道以失天下秦繼其後獨不能改。又益甚之重禁文學不得挾書棄捐禮誼而惡聞之其心欲盡滅先聖之道而顓為自恣苟簡之治(苟謂苟於權利也。簡謂簡於仁義也。顓與端同)故立為天子十四歲而國破亡矣。自古以來未嘗有以亂濟亂大敗天下之民如秦者也。其遺毒餘烈至今未滅使習俗薄惡人民囂頑抵冒殊(完)熟爛如此之甚者也。孔子曰:腐朽之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今漢繼秦之後如朽木糞牆也。雖欲善治之無可奈何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詐起如以湯止沸抱薪救火愈甚無益也。竊譬之琴瑟不調甚者必解而更張之乃可鼓也。為政而不行甚者必變而更化之乃可理也。當更張而不更張雖有良工不能善調也。當更化而不更化雖有大賢不能善治也。故漢得天下以來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於當更化而不更化也。古人有言曰:臨淵羡魚不如退而結網今臨政而願治七十餘歲矣。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則可善治善治則災害日去福祿日來詩雲:宜民宜人受祿於天為政而宜於民者固當受祿于天夫仁義禮智信五常之道王者所當修飾也。五者修飾故受天之祐而享鬼神之靈德施於方外延及群生也。天子覽其對而異焉乃複策之制曰:蓋聞虞舜之時遊於岩廊之上垂拱無為而天下太平周文王至於日昃(昃與昃同)不暇食而宇內亦治夫帝王之道,豈不同條共貫與何逸勞之殊也。蓋儉者不造玄黃旌旗之飾及至周室設兩觀乘大路朱幹玉戚八佾陳於庭而頌聲興夫帝王之道豈異指哉!,或曰:良玉不琢(琢謂刻為文音篆)。又曰:非文亡以輔德二端異焉殷人執五刑以督奸傷肌膚以懲惡成康不式(式用也。)四十餘年天下不犯囹圄空虛秦國用之死者甚眾刑者相望耗矣。哀哉!烏(讀曰呼)朕夙寤晨興惟前帝王之憲永思所以奉至尊章洪業皆在立本任賢今朕親耕籍田以為農先勸孝悌崇有德使者冠蓋相望問勤勞恤孤獨盡思極神功烈休德未始雲:獲也。今陰陽錯繆氛氣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濟廉恥貿亂賢不肖混淆未得其真故詳延特起之士意,庶幾乎!今子大夫待詔百有餘人或道世務而未濟稽諸上古之不同考之於今而難行毋乃牽於文繁而不得騁與將所繇異術所聞殊方與各悉對著於篇無諱有司明其指略切磋究之以稱朕意仲舒對曰:臣聞堯受命以天下為憂而未以位為樂也。故誅逐亂臣務求賢聖是以得舜禹稷禼咎繇眾聖輔德賢能佐職教化大行天下和洽萬民皆安仁樂義各得其宜動作應禮從容中道故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此之謂也。堯在位七十載乃遜於位以禪虞舜堯殂天下不歸堯子丹朱而歸舜舜知不可辟(辟讀曰避)乃即天子之位以禹為相因堯之輔佐繼其統業是以垂拱無為而天下治孔子曰:韶盡美矣。又盡善也。此之謂也。至於殷紂逆天暴物殺戮賢能殘賊百姓伯夷太公皆當世賢者隱處而不為臣守職之人皆奔走逃亡入於河海天下耗亂萬民不安故天下去殷而從周文王順天理物師用賢聖是以閎夭太顛散宜生等亦聚於朝廷愛施萬民天下歸之故太公起海濱而即三公也。當此之時紂尚在上尊卑昏亂百姓散亡故文王悼痛而欲安之是以日昃而不暇食也。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系萬事見素王之文焉繇此觀之帝王之條貫同然而勞逸異者所遇之時異也。孔子曰:武盡美矣。未盡善也。此之謂也。臣聞制度文采玄黃之飾所以明尊卑異貴賤而勸有德也。故春秋受命而所先制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應天也。然則宮室旌旗之制有法而然者也。故孔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儉非聖人之中制也。臣聞良玉不琢資質潤美不待刻琢此亡異於達巷黨人不學而自知也。(人項橐也。)。然則良玉不琢不成文章君子不學不成其德臣聞聖王之治天下也。少則習之學長則材諸位爵祿以養其德刑罰以威其惡故民曉於禮義而恥犯其上武王行大義平殘賊周公作禮樂以文之至於成康之隆囹圄空虛四十餘年此亦教化之漸而仁義之流非獨傷肌膚之效也。至秦則不然師申商之法行韓非之說憎帝王之道以貪狼為俗(狼性皆貪故謂貪為貪狼也。)非有文德以教訓於天下也。誅名而不察實為善者不必免而犯惡者未必刑也。是以百官皆飾虛辭而不顧實外有事君之禮內有背上之心造偽飾詐趣利無恥。又好用よ慌茝(よ痛也。音千感切)賦斂無度竭民財力百姓散亡不得從耕織之業群盜並起是以刑者甚眾死者相望而奸不息俗化使然也。故孔子曰:導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此之謂也。今陛下並有天下海內莫不率服廣覽兼聽極群下之知盡天下之美至德昭然施於方外夜郎康居殊方萬里說德歸義此太平之致也。然而功不加於百姓者殆王心未加焉曾子曰:尊其所聞則高明矣。行其所知則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於他在乎!加之意而已願陛下因用所聞設誠於內而致行之則三王何異哉!陛下親耕籍田以為農先夙寤晨興憂勞萬民思惟往古而務以求賢此亦堯舜之用心也。然而未雲:獲者士素不厲也。夫不素養士而欲求賢譬如不琢玉而求文采也。故養士之大者莫大乎!太學太學者賢士之所關也。教化之本原也。今以一郡一國之眾對亡應書者是王道往往而絕也。臣願陛下興太學置明師以養天下之士數考問以盡其材則英俊宜可得矣。今之郡守縣令民之師帥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師帥不賢則主德不宣恩澤不流今吏既亡教訓於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與奸為市貧窮孤弱冤苦失職甚不稱陛下之意是以陰陽錯繆氛氣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濟皆長吏不明使至於此也。夫長吏多出於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子弟選郎吏乂以富訾未必賢也。且古所謂功者以任官稱職為差非謂積日累久也。故小材雖累日不離於小官賢材雖未久不害為輔佐是以有司竭力盡知務治其業而以赴功今則不然累日以取貴積久以致官是以廉恥貿亂賢不肖渾淆未得其真臣愚以為使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擇其吏民之賢者歲貢各二人以給宿衛。且以觀大臣之能所貢賢者有賞所貢不肖者有罰夫如是諸侯吏二千石皆盡心於求賢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遍得天下之賢人則三王之盛易為而堯舜之名可及也。毋以日月為功實試賢能為上量材而授官錄德而定位則廉恥殊路賢不肖異處矣。陛下加寬臣之罪令勿牽制於文使得切磋究之臣敢不盡愚,於是天子複冊之制曰:蓋聞善言天者必有徵於人善言古者必有驗於今故朕垂問天人之應上嘉唐虞下悼桀紂浸微浸滅浸明浸昌之道虛心以改今子大夫明於陰陽所以造化習於先聖之道業然而文采未極豈惑當世之務哉!條貫靡竟統紀未終意朕之不明與聽。若眩與夫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謂久而不易者道也。意豈異哉!今子大夫既已著大道之極陳治亂之端矣。其悉之究之熟之複之詩不雲:嗟爾君子毋恒安息神之聽之介爾景福朕將親覽焉子大夫其茂明之仲舒複對曰:臣聞。《論語》曰: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今陛下幸加留聽於承學之臣複下明冊以切其意而究盡聖德非愚臣之所能具也。前所上對條貫靡竟統紀不終辭不別白指不分明此臣淺陋之罪也。冊曰:善言天者必有徵於人善言古者必有驗於今臣聞天者群物之祖也。故遍覆包涵而無所殊建日月風雨以和之經陰陽寒暑以成之故聖人法天而立道亦溥愛而亡私布德施仁以厚之設義立禮以導之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愛也。夏者天之所以長也。德者君之所以養也。霜者天之所以殺也。刑者君之所以罰也。繇此言之天人之徵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質諸人情參之於古考之於今故春秋之所譏災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惡怪異之所施也。書邦家之過兼災異之變以此見人之所為其美惡之極乃與天地流通而往來相應此亦言天之一端古者修教訓之官務以德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後天下常亡一人之獄今世廢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棄行義而死財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歲之獄以萬千數以此見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變古則譏之天令之謂命命非聖人不行質樸之謂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謂情情非制度不節是故王者上謹於承天意以順命也。下務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別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舉矣。人受命於天固超然異於群生入則有父子兄弟之親出則有君臣上下之誼會聚相遇則有耆老長幼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然有恩以相愛此人之所以貴也。生五穀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養之服牛乘馬圈豹檻虎是其得天之靈貴於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知自貴於物然後知仁義知仁義然後重禮節重禮節然後安處善安處善然後樂循理樂循理然後謂之君子故孔子曰:不知命亡以為君子此之謂也。策曰:上嘉唐虞下悼桀紂浸微浸滅浸明浸昌之道朕虛心以改臣聞之聚少成多積小致钜故聖人莫不以醃致明以微致顯是以堯發於諸侯舜興深山非一日而顯也。蓋有漸以致之矣。言出於己不可塞也。行發於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故盡小者大慎微者著詩雲: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故堯兢兢日行其道而舜業業日致其孝善積而名顯德章而身尊此其浸明浸昌之道也。積善在身猶長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積惡在身猶火之銷膏而人不見也。非明情性察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紂之可為悼懼者也。夫善惡之相從如影響之應形聲也。故桀紂暴慢殘賊並進賢知隱伏惡日顯國日亂晏然自以如日在天終陵夷而大壞夫暴逆不仁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漸至故桀紂雖亡道然猶享國十餘年此其浸微浸滅之道也。冊曰:三王之道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謂久而不易者道也。意豈異哉!臣聞夫樂而不亂複而不厭者謂之道道者萬世亡弊弊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處故政有毛而不行舉其偏者以補其弊而已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將以扌求溢扶衰所遭之變然也。(扌求古救字)故孔子曰:亡為而治者其舜乎!改正朔易服色以順天命而已其餘盡循堯道何更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變道之實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繼之扌求當用此也。孔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於虞而獨不言所損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於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是以禹繼舜舜繼堯三聖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故不言其所損益也。繇是觀之繼治世者其道同繼亂世者其道變今漢繼大亂之後。若宜少損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陛下有明德嘉道湣世俗之靡薄悼王道之不昭故舉賢良方正之士論誼考問將欲興仁義之休德明帝王之法制建太平之道也。臣愚不肖述所聞誦所學道師之言廑能勿失爾。若乃論政事之得失察天下之息耗此大臣輔佐之職三公九卿之任非臣仲舒所能及也。然而臣竊有怪者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共是天下古亦大治上下和睦習俗美盛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吏亡奸邪民亡盜賊囹圄空虛德潤草木澤被四海鳳凰來集麒麟來游以古准今一何不相逮之遠也。安所繆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於古之道與有所詭於天之理與試跡之古返之於天儻可得見乎!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齒者去其角傳其翼者兩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祿者不食於力不勤於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與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況人此民之所以囂囂苦不足也。(囂讀與{敖口}同音敖{敖口}{敖口}眾怨愁之聲也。)身寵而載高位家溫而食厚祿因乘富貴之資力以與民爭利於下民安能知之哉!是故眾其奴婢多其牛羊廣其田宅博其產業畜其積委務此而亡已以迫蹴民民日削月(音楦謂轉寨也。)浸以大窮富者奢侈羨溢貧者窮急愁苦窮急愁苦而上不救則民不樂生民不樂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罰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勝數也。故受祿之家食祿而已不與民爭業然後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亦大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為制大夫之所當循以為行也。故公儀子相魯之其家見織帛怒而出其妻食於舍而茹葵慍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祿。又奪園夫紅女利(紅讀曰工)古之賢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高其行而從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貪鄙及至周室之衰其卿大夫緩於誼而急於利亡推讓之風而有爭田之誦故詩人疾而刺之曰:節彼南山維石岩岩赫赫師尹民具爾瞻爾好義則民鄉仁而俗善爾好利則民好邪而俗敗繇是觀之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視效遠方之所四面而內望也。近者視而仿之遠者望而效之,豈可以居賢人之位而為庶人行哉!夫皇皇求財利常恐乏匱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義常恐不能化民者士大夫之意也。《易》曰:負。且乘致寇至乘車者君子之位也。負簷者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而為庶人之行者其患禍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當君子之行則舍公儀休之相魯亡可為者矣。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統法制數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並進邪辟之說滅息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仲舒對既畢天子以仲舒為江都相自武帝初立魏其武安侯為相而隆儒矣。及仲舒對策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學較之官(較音校下教切)州郡舉茂材孝廉皆自仲舒發之。

  公孫弘川人武帝初即位弘年六十以賢良徵為博士移病免歸元光五年徵賢良文學川國複推上弘弘謝曰:前已嘗西用不能罷願更選國人固推弘弘至大常上策詔諸儒制曰:蓋聞上古至治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陰陽和五穀登六畜蕃甘露降風雨時嘉禾興朱草生山不童澤不涸(童無草木也。涸水竭也。胡各切)麟鳳在郊藪龜龍遊於沼河雒出圖書父不喪子兄不哭弟北發渠搜南撫交趾舟車所至人跡所及行喙息鹹得其宜(行有足而行者也。喙謂有口能息者也。音岐喙音許穢切)朕甚嘉之今何道而臻乎!此子大夫修先聖之術明君臣之義講論洽聞有聲乎!當世敢問子大夫天人之道何所本始吉爭之效安所期焉禹湯水旱厥咎何繇仁義禮智四者之宜當安設施屬統垂業物鬼變化天命之符廢興何如天文地理人事之紀子大夫習焉其悉意正議詳具其對著之於篇朕將親覽焉靡有所隱弘對曰:臣聞上古堯舜之時不貴爵賞而民勸善不重刑罰而民不犯躬率以正而遇民信也。末世貴爵厚賞而民不勸深刑重罰而奸不止其上不正遇民不信也。夫厚賞重刑未足以勸善而禁非必信而已矣。是故因能任官則分職治去無用之言則事情得不作無用之器則賦斂省不奪民時不妨民力則百姓富有德者進無德者退則朝廷尊有功者上無功者下則群臣逡(言有次第也。逡音七旬切其字從延)罰當罪則奸邪止賞當賢則臣下勸凡此八者治民之本也。故民者業之即不爭理得則不怨有禮則不暴愛之則親上此有天下之急者也。故法不遠義則民服而不離和不遠禮則民親而不暴故法之所罰義之所去也。和之所賞禮之所取也。禮義者民之所服也。而賞罰順之則民不犯禁矣。故書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者。此道素行也。臣聞之氣同則從聲比則應今人主和德於上百姓和合於下故心和則氣和氣和則形和形和則聲和聲和則天地之和應矣。故陰陽和風雨時甘露降五穀登六畜蕃嘉禾興朱草生山不童澤不涸此和之至也。故形和而無疾無疾則不夭故父不喪子兄不哭弟德配天地明並日月則麟鳳至龜龍在郊河出圖雒出書遠方之君莫不說義奉幣而來朝此和之極也。臣聞之仁者愛也。義者宜也。禮者所履也。智者術之原也。致利除害兼愛無私謂之仁明是非立可否謂之義進退有度尊卑有分謂之禮擅生殺之柄通壅塞之塗權輕重之數論得失之道使遠近情偽必見於上謂之術凡此四者治之本道之用也。皆當設施不可廢也。得其要則天下安樂法設而不用不得其術則主蔽於上官亂於下此事之情屬弘垂業之本也。臣聞堯遭洪水使禹治之未聞禹之有水也。若湯之旱則桀之餘孽也。桀紂行惡受天之罰禹王積德以王天下因此觀之天德無私親順之和起逆之害生此天文地理人事之紀臣弘愚贛不足以奉大對(大對大問之對也。)時對者百餘人大常奏弘第居下策奏天子擢弘對為第一召見容貌甚麗拜為博士弘複上疏曰:陛下有先聖之位而無先聖之名有先聖之民而無先聖之吏是以勢同而治異先世之吏正故其民篤今世之吏邪故其民薄政弊而不行令倦而不聽夫使邪吏行弊政用倦令治薄民民不可得而化此治之所以異也。臣聞周公旦治天下期年而變三年而化五年而定惟陛下所志書奏天子以冊書答曰:問弘稱周公之治弘之材能自視孰與周公賢(與猶如也。)弘對曰:愚臣淺薄安敢比材於周公。雖然愚曉然見治道之可以然也。夫虎豹馬牛禽獸之不可制者也。及其教馴服習之至可牽持駕服惟人之從(從人意)臣聞揉曲木者馴順也。不累日(揉謂矯而正之也。累積也。揉音人九切)銷金石者不累月夫人之於利害好惡豈比禽獸木石之類哉!(好音呼到切惡音一故切)期年而變臣弘尚切遲之帝異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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