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雪地裡的蝸牛奄列 | 上頁 下頁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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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門外,掏出鑰匙開門的那一刻,李澄問自己,是什麼驅使他再次回來這裡?是愛情嗎? 他推開門,方惠棗坐在沙發上等他,她臉上掛著令他窘逼的神情。 「你為什麼不來?」 「我忘記了。」他坐下來脫鞋子。 「你不是忘記,你是不願意承諾。跟我的家人見面,代表一種承諾,對嗎?」 他沒有回答,他自己也不能解釋為什麼要逃避。 「也許有一天,你會忘記怎樣回來,你這個人,什麼都可以忘記。」她丟下他,飛奔到床上。 他想,對一個女人來說,愛情和承諾是不能分開的,她愛的是男人的承諾。 *** 黃昏的時候,「雞蛋」餐廳裡,阿佑正站在一把梯子上掛上聖誕裝飾。 「要我幫忙嗎?」李澈站在他身後問他。 「阿澈,你來了嗎?是不是有事找我?」 「可以教我做生日蛋糕嗎?有一位朋友過幾天生日,我想親手做一個生日蛋糕送給他。」 「沒問題。」他從梯子上走下來說。 「那麼,明天來可以嗎?」 「明天打烊之後你來吧,沒有客人,我可以慢慢教你。」 「謝謝你。」 「你想做哪一種生日蛋糕?」 「拿破崙餅。」 「拿破崙餅?做這種餅比較複雜。」 「那位朋友喜歡吃,可以嗎?」 「沒問題,你明天來這裡,我教你。」他微笑說。 *** 這天下班後,方惠棗到百貨公司找一個聖誕老人面具,明天在學校的聖誕聯歡會上,她要扮演聖誕老人。 百貨公司的一角放了幾棵聖誕樹,裝飾得好漂亮。這是她和李澄相戀後的第一個耶誕節,她本來盤算著買一棵聖誕樹放在家裡,但他們住的房子太小了,沒有一方可以用來放聖誕樹的空間;況且,這幾天以來,她和他在冷戰,她拒絕和他說話,他常常出去,好像是故意避開她,她不甘心首先和他說話,明明是他不對,沒理由要她讓步。 「阿棗!」 她猛地抬頭,看見李澈站在她身邊。 「你好嗎?買了些什麼?」李澈問。 「一個面具,你呢?」 「買了幾支蠟燭。你有沒有時間?我們去喝杯咖啡好嗎?」 「嗯。」 「哥哥會不會在家裡等你?」喝咖啡的時候,李澈問她。 「他可能出去了,他這個人說不定的。」 「他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不愛受束縛。小時候幾乎每次都是我去找他回家吃飯。」 「是嗎?我很少聽他提起家裡。」 「他跟爸爸不太談得來。我也不瞭解他們,也許男人都是這樣的吧,什麼都放在心裡。爸爸是管弦樂團裡的大提琴手,常常要到外地表演,我們可以跟他見面的時間很少。媽媽就常抱怨爸爸讓她寂寞,我倒認為沒什麼好抱怨的,她當初喜歡他的時候,他已經是這樣的了。」 「有時候,我覺得你比你的年紀成熟。」 「當我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我還是會很幼稚的。」 「最近有見過阿佑嗎?」 「我們明天有約會。」李澈甜絲絲的說。 *** 方惠棗一個人回到家裡,李澄也剛剛從外面回來。兩個人對望了一眼,默默無言。 「你去買東西嗎?」李澄問。 「嗯。」 她看到他的頭髮上有些白色的油漆,問他:「你頭髮上為什麼有油漆?」 「是嗎?」他摸摸頭髮,說:「也許是走在街上的時候,從樓上滴下來的。」 她發現他右手的手指也有些白色油漆,指著他的手說:「你的手也有油漆。」 「哦,是嗎?」他沒有解釋。 「你買了些什麼?」他問。 「不關你的事。」 「到底是什麼?」他打開她的購物袋,看到一個聖誕老人面具。 「原來是個面具。」他把面具拿出來戴上,問她:「為什麼買這個面具?」 「我要在聯歡會上扮演聖誕老人。」 「你?你哪裡像聖誕老人?」 「沒有人願意扮聖誕老人,只好由我來扮。還給我!」 「不!」他避開。 「還給我!」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她問。 「誰說的?」他拉開面具問她。 「你不覺得跟我在一起是一種束縛嗎?」 他把她抱入懷裡,什麼也沒說,他在學習接受束縛,它跟一個女人的愛情總是分不開的。 *** 「雞蛋」打烊的時候,阿澈來了。 阿佑把餐廳的門鎖上,說:「我們到廚房去。」 「做拿破崙餅最重要是那一層酥皮。麵粉和牛油一起打好之後,要放在冰箱一天,把水份收幹。」阿佑從冰箱裡拿出一盤已經打好的酥皮漿,說:「我昨天先做好了酥皮漿,其中一半你可以拿回去,你自己做不到的,打酥皮漿的過程很複雜,要反反復覆打很多次。現在我們把酥皮漿放進焗爐裡,調較到一百八十度火力,當它變成金黃色,就要將火力調慢,那層酥皮吃起來才會鬆脆。」 阿佑把那盤酥皮漿放進焗爐裡。 「現在我們可以開始做那一層蛋糕。」他把一盤麵粉倒在桌子上。 李澈偷偷望著阿佑做蛋糕時的那種專注的神情,他說什麼,她已經聽不見了,只想享受和他共處的時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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