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三月裡的幸福餅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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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專心工作吧,不要分心,這次演出很重要的,是你第一次在香港以外舉辦時裝表演。」 我輕撫他的臉。 「什麼事?」他問我。 「如果工作得不開心,不如辭職吧。」 「我有很多理由可以離開,也有很多理由留下。我一走了,我那組的記者,日子更難過,有我在的話,我會力爭到底。」 「我打電話給你。」登機前,我匆匆跟他吻別。 在東京,我的設計獲得很好的評價,還接到一批訂單,回到酒店,我立刻打電話給文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恭喜你。」他說。 他說話很慢,好像喝了酒。 「你沒事吧?」我問他。 「沒事。」 「我很擔心你——」 他失笑:「傻瓜,一直以來,也是我擔心你——」 「那你為什麼要喝酒?」 「因為你不在我身邊——」 「我很快就回來。」我像哄小孩一樣哄他。 「蜻蜓,嫁給我好嗎?我害怕你會離開我。」他情深地說。 「我為什麼會離開你?」他沉默無話。 「我不會的,除非你要我走——」 這個我深深地愛著的男人,從來不曾像這一晚,脆弱得像一個孩子,我真的開始擔心他。 從日本回來,他沒有再向我求婚。如果我當時嫁了給他,過著我曾經幻想過的、幸福的日子,也許,我們從此就不會分開。 那天,方維志的公關公司喬遷之喜,我和文治一同出席酒會。 方維志的生意做得有聲有色,我正需要一間公關公司替我推廣和擔任我的顧問,順理成章,我也成了他們的客戶。 「你看!」方維志拿了一本我做封面的本地女性雜誌給我看,「今天剛出版,照片拍得很不錯。」 「對呀,」高以雅說,「他們說你是本地最漂亮的時裝設計師。」 「你女朋友現在是名人了!」方維志取笑文治,「以後要看牢她,別讓其他人把她搶走。」 文治看著我,笑了一笑。 如果我真的成功,他的功勞怎能埋沒?沒有了愛情,沒有了他的鼓勵,我什麼也不能做。 這一天,我也見到熊弼。他不太習慣這種場面,良湄四處招呼朋友,他卻站在一角自顧自的吃東西。 「怎麼啦?科學家。」我調侃他。 「恭喜你,良湄說你的發展很好。」他謙虛地說。 「全靠她幫了我一大把,她的發展也很好呀。」 「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說這話時,表情是悲傷的。 「你和良湄一起都有十年吧?」 「她常說我這十年沒有長大過。」 「那不是很好嗎?至少沒有老。我們天天在外頭掙扎,老得很快的,真的不想長大。」 「長大是很痛苦的。」他幽幽地說。 「你們在說些什麼?」良湄走過來問我們。 熊弼把手輕輕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身子靠著他。是的,他是她的枕頭,不是羽毛做的,不是棉花制的,而是茶葉制的枕頭。這種枕頭永遠不會衰老,不需更換,用久了,失去了茶葉的香味,只要放在陽光下,曬一曬,又重新嗅到茶葉香。良湄這天之前才告訴我,一個任職廣告界的男人正熱烈地追求她。 「你不是說要回去開會嗎?」良湄問他。 他看看手錶:「是的,我走了。」 「再見。」他微笑著,輕輕跟我揮手,像個小孩子那樣。 「你的茶葉枕頭走了。」我取笑良湄。 文治不是我的茶葉枕頭,他是我睡一輩子的床。 這一刻,文治一個人站在一角,像一個局外人一樣。 「如果文治當天和我哥哥一起離開電視臺,說不定比現在好呢。」良湄說。 「他現在也很好,他喜歡這份工作。」我立刻維護他。 「現在報告新聞那個男人長得很帥呀!」高以雅跟文治說。 「是的,聽說藝員部也找他去試鏡。」文治說。 「我還是喜歡看文治報告新聞,帥有什麼用?」方維志搭著文治的肩頭說,「最緊要是可信。」 我微笑望著文治,他在微笑中,顯得很失落。 一起回家的路上,我問他:「你是不是後悔自己做過的一些決定?」 「你說的是哪些決定?對於你,我沒有後悔。」 「我是說工作上的。」 「沒有。」 他說過,男人總是放不下尊嚴,礙於尊嚴,他在最親密的人面前,也不會承認自己做錯了某些決定,但是,他忘了,我總能夠看出他的失落。他在電視臺工作得不如意,新人湧現,他失去獨當一面的優勢,他愈不離開一個地方,愈再難離開一個地方。如同你愈不離開一個人,也愈難離開他。 「你永遠是最出色的——」我握著他的手說。 「謝謝你。」 回到家裡,我忙著收拾,三百多呎的房子已經愈來愈不夠用了。 「我們換一間大一點的屋好嗎?」 「為什麼?」 「我們的東西愈來愈多了。」 「我手上的錢不是太足夠。」 「我有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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