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那年的夢想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第八章

  夏桑菊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有點怪。有一種即沖的涼茶就叫「夏桑菊」。她有一個姐姐,名叫夏心桔,她比較喜歡姐姐的名字。她自己的名字,太像清熱降火的涼茶了。然而,從某天開始,她發現「夏桑菊」這個名字原來是她的愛情命運。她是她愛的那個男人的一帖涼茶。

  「我可以留在這裡過夜嗎?」夏桑菊輕聲問睡在她身邊的李一愚。

  「不行,我今天晚上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李一愚轉過身去看看床邊的鬧鐘,說:「快兩點鐘了,你回去吧。」

  「我知道了。」夏桑菊爬到床尾,拾起地上的衣服,坐在床邊穿襪子。

  「這麼晚了,你不用送我回去了。」她一邊說一邊回頭偷看李一愚,期望他會說:「我送你回去吧!」

  「嗯。」李一愚趴在枕頭上睡覺,頭也沒抬起過。

  夏桑菊失望地站起來,拿起放在床邊的皮包,看了看他,說:「我走了。」

  在計程車的車廂裡,她剛好聽到姐姐主持的節目。

  一個二十三歲的女孩打電話到節目裡告訴夏心桔,她男朋友已經五個月沒碰過她了。他是不是不再愛她?她在電話那一頭哭起來,一邊抽泣一邊說:「我覺得自己像個小怨婦。」

  計程車上的女司機搭嘴說:「五個月也不碰你,當然是不愛你了。」

  「男人肯碰你,你也不能確定他到底愛不愛你。」夏桑菊說。

  計程車在夜街上飛馳,小怨婦的抽泣聲在車廂裡回蕩。一年前,她認識了李一

  愚。他是她朋友的朋友。他們在酒吧裡見過一次,他很健談,說話很風趣。

  後來有一天,她又在酒吧裡碰到他,李一愚喝了點酒,主動走過來叫她:「夏枯草!」

  她更正他說:「不是夏枯草,是夏桑菊。」

  他尷尬地笑了笑,說:「對不起。」

  「沒關係,反正夏桑菊和夏枯草都是涼茶。」

  他們的故事,也是從涼茶開始。

  他愛她愛得瘋了。相戀的頭兩個月,他們在床上的時間比踏在地上的時間還要多。

  那個時候,每次做愛之後,李一愚愛纏著她,要她在他家裡過夜。

  那天晚上,她指著床邊的鬧鐘說:「快兩點鐘了,我要回家了。」

  李一愚轉過身去,把鬧鐘收進抽屜裡,不讓她走。

  「我希望明天早上張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人便是你。」他說。

  她留下來了。

  有一天晚上,她不得不回家,因為明天早上要上班,她沒有帶上班的衣服來,淩晨三點鐘,李一愚睜著惺忪的睡眼送她回家。

  一起六個月後,一切都改變了。

  一天,李一愚告訴她,他對她已經沒有那種感覺。

  在這一天之前,他還跟她做愛。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小姐,到了。」計程車停下來,女司機提醒她下車。

  夏桑菊付了車費,從車廂走下來。

  她肚子很餓,跑到便利商店裡買了一個牛肉杯面,就在店裡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今天晚上去找李一愚的時候,她本來想叫他陪她吃飯,他說不想出去,她只好餓著肚子去找他,一直餓到現在。

  午夜裡一個暖的杯面,竟比舊情人的臉孔溫暖。

  分手之後,她一直沒辦法忘記他。歸根究柢,是她不夠努力;不夠努力去忘記他。

  一個孤單的晚上,她借著一點酒意打電話給他。

  她問他:「我來找你好嗎?」

  也許李一愚當時寂寞吧,他沒有拒絕。

  她滿懷高興地飛奔到他家裡,飛奔到他床上和他睡。

  他並沒有其他女人。

  令她傷心的,正是因為他沒有其他女人。他寧願一個人,也不願意繼續跟她一起。

  她以為只要可以令李一愚重新愛上她的身體,便可以令他重新愛上她。

  然而,那天晚上,當她依偎在他的臂彎裡,慶倖自己終於可以再回到他身邊的時候,李一愚輕輕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對她說:「很晚了,你回家吧。」

  在他的生活裡,她已經變成一個陌生人了。跟男人做愛之後要自己回家的女人,是最委屈,最沒地位的了。

  可是,她愛他。每一次,都是她主動到李一愚家裡和他睡。然後,身上帶著他殘餘的味道離開。那殘餘的他的味道,便是安慰獎。

  她是一個小怨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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