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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第四章 空中的思念

  學校開始放暑假,我在雜誌社已不需做校對,他們讓我做人物專訪,李盈建議我訪問林放。

  「他是很多女性心目中的才子。」她說。

  雜誌社的人並不知道林方文是我的男朋友。

  訪問在林方文的家裡進行,只有我和他。

  「你要把我當做訪問你的人,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題。」我跟他說。

  他把腿擱在我的腿上,我推開他:「請你不要性騷擾女記者。」

  「你最喜歡的歌詞是那一首?」我問他。

  「《明天》。」

  「有幾多首歌,我一生能為你唱,
  從相遇的那一天,那些少年的歲月——」

  我念給他聽。

  他點頭。

  「這首歌是寫給誰的?」我認為是寫給大嘴巴費安娜的。

  他望著我良久,答:「一個女人。」

  「誰?」

  「已經不重要。」

  「你有為其他女人寫歌嗎?」

  「我答應一個女人,每年除夕送一首歌給她。」

  「會做得到嗎?」

  「盡力而為。」

  「到目前為止,你有沒有最愛的女人?」

  「這個問題一定要答嗎?」

  「是的,很多人都關心你的愛情,因為你的情歌很動聽。」

  「最愛的女人?」他感到惆悵。

  我咬著牙,望著他,期待答案。

  「我會在某一分鐘內很愛一個女人,但這種感覺未必會持續。」

  我的心突然下沉,我不知道應該為他向我說真話而高興,還是為那句真話而傷心。

  我完成了訪問,雜誌社的人說,我的訪問寫得很好,很有感情,當然了,我用兩年的感情來寫一篇文章,並且因此知道,他未必會持續地愛一個女人。往後,我又訪問了一些人,包括一支頹廢的地下樂隊,一個頹廢的畫家,於是,人也變得頹廢了。林方文不在家的日子,我像一個小婦人那樣,替他收拾東西,洗燙衣服,在陽臺上直至燈火闌珊,也等不到他回來,有點萬念俱灰的感覺。

  光蕙跟孫維棟仍然糾纏不清,我最近見過孫維棟一次,他瘦了很多,整個人很憔悴,他在自虐。

  迪之把一頭長髮剪短,她說要忘記過去。衛安常常打電話給她,終於有一次,她依約赴會,然後在他臉上打了一拳,事後她很後悔,她說如果那天戴上戒指的話,會把他打得更痛。

  迪之提議我們三姊妹一起去東京旅行,忘記那些男人,光蕙很贊成,她想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我本來想跟林方文說,我要去東京,希望他說:「留下陪我,遲些我和你一起去。」可是,那天晚上,我如常一個人在他家裡呆等,他淩晨才回來,我忍不住向他發脾氣。

  「你近來很少陪我。」

  「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他說。

  「我越來越不瞭解你,不知道你這一分鐘最掛念誰?」

  「你這麼介意,就不該要我說真話。」他愛理不理。

  「你已經不愛我,對不對?」

  「你總是喜歡令人窒息。」

  「好!那我離開這裡。」我開門要走,他並沒有留住我。

  我告訴迪之,我要去東京,並且要儘快去。兩日後,我們隨旅行團出發,我希望林方文不要找到我,找不到我,他才會牽掛我。

  到了東京,我們住在新宿一間酒店,那是一個繁榮地,我卻瘋狂思念一個在尖沙咀的男人。

  我們在歌舞伎町一間鳥燒店留連,其中一個廚師是從上海來的中國人,跟我們說普通話,他長得高大英俊,迪之對他虎視眈眈,賴著不肯走。有時候我覺得迪之是一個很快樂的人,她那麼容易喜歡一個人。

  「我好不好打長途電話給林方文,告訴他,我在東京?」我問迪之和光蕙,「我怕他找不到我。」

  「不要。」迪之說,「讓他焦急一下,他才會掛念你。」

  「你跟林方文到底有什麼問題?」光蕙問我。

  「我也不知道,如果知道有什麼問題還好。」

  回到酒店,她們兩個很快便睡著了,我們住的房間外有一個小陽臺,我站在陽臺上,從酒店三十二樓俯瞰東京市,璀璨卻陌生,我瘋狂地思念林方文,這個時候,他會不會站在陽臺上等我?

  我打電話回香港給他,電話響了兩下,他立即來接。

  「是我。」

  「你在哪裡?」他焦急地問我。

  「我在東京。」

  「東京?」他吃了一驚。

  「跟迪之和光蕙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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