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流波上的舞 | 上頁 下頁
二六


  床邊的一盞小燈徹夜的亮著。

  李維揚看到他那扇夢想之窗。那扇窗子裡有一家麵包店和一個女人。曾幾何時,這個女人照亮了他的夢想之窗。可是,他對她毫無把握。他很害怕她會從這扇窗子外面消失。

  他努力的跟自己說:不要想她。不要再去想她。然而,他無法把她從腦海中抹掉。多少個無眠的晚上,因為痛苦地思念著她,他把臉埋在枕頭裡。

  他唯一可以做的事只是等待,他毫無選擇權,只能被選擇。

  她是屬於另一個男人的。那個男人回來了,她必須回到他身邊。

  他過去憑什麼占了優勢呢?是距離。現在他連這個優勢都失去了。她還會愛他嗎?

  他從來沒有向她表白。萬一她不選擇他,他所信望的愛,他所有甜美的回憶,都會一一崩潰,他承擔不起這個後果。

  ***

  這些年來,重聚和離別的場景不停地在他們之間上演,只有這一次的離別是愉快的,因為他們很快便會重聚。

  人為什麼要分離呢?為了各自的夢想?兩個夢想為什麼不可以變成一個?她願意把自己的夢想縮小一點去完成他的夢想。

  她和謝樂生在航空公司的服務台辦理手續。六天了,他要回去波士頓。短暫的分離之後將是重聚,不會再分開了。

  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直到天亮。她醒來的時候,望著熟睡的他。人在睡眠之中是多麼的安然、甜蜜和幸福。一個不知道自己曾經被背叛的男人,他在睡眠之中顯得格外天真和無辜。她終於體會到羅貝利的心情了。那天晚上,羅貝利看見韓格立蜷縮在沙發上睡著,就在那一瞬間,她決定要為他生一個孩子。

  他的睡眠,喚醒了她的良心。

  「我在波士頓等你。」他微笑說。

  望著他離開,她很沒用的流下了眼淚。

  離開香港也是好的,她不用再徘徊、猶豫和困惑。一個人原來真的可以愛兩個人,但她只能夠跟其中一個人終老。

  ***

  回家的路上,她想著怎樣把這個決定告訴李維揚。她怎麼能夠開口跟他說再見呢?他會理解和原諒她嗎?從此以後,他還會想念她嗎?她太自私了,她怎可以離開一個男人卻又希望他永遠懷念自己?

  電話鈴響起,是朱瑪雅打來的。

  「謝樂生走了嗎?」

  「剛剛走了。」

  「你在哪裡?我想跟你見面。」

  「我在機場快線的列車上。」

  朱瑪雅約了她在列車總站的一家咖啡室見面。她去到的時候,朱瑪雅已經在那裡了。這陣子大家都忙,她們已經好幾個星期沒見面了。

  「馮致行失蹤了。」朱瑪雅說。

  「失蹤?」

  「或者應該說是不辭而別。」

  「怎會這樣的?」

  「也許他是無法開口跟我說再見吧。」朱瑪雅憂鬱地笑了笑。

  「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嗎?」

  「他應該去了加拿大。他有加拿大護照,隨時都可以過去。那天突然不見了他,我才知道他已經辭了職,他住的那所房子也賣掉了。他是有計劃的。」

  「他怎可以這樣對你?」

  「不。或許他是因為愛我,才沒有辦法面對我,他走了也是好的。他不走的話,也許我會為他再耽擱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他走了,我才可以重生。」

  「你不打算去找他嗎?」

  「他已經有家庭了,就讓他重新開始吧。他離開了,我反而如釋重負,我不需要再那麼痛苦地愛著他。」朱瑪雅用顫抖的嗓音說。

  「也許是的。」她點了點頭。

  「我曾經以為自己不能失去他。他走了,我竟然可以這麼鎮定。」

  於曼之再明白不過了,太深的愛,是一種負擔。

  「我從此自由了!」朱瑪雅說。

  「我遲些會搬去波士頓。」

  「連你也要走了?」

  馮致行的不辭而別,沒有令她太難受,於曼之要走了,她反而覺得傷感。

  「樂生一直也想我過去那邊。」

  「這樣也好,兩個人分開太久也不是辦法。你什麼時候走?」

  「回去跟羅貝利辭職之後,隨時都可以走,我想儘快過去那邊。」

  在香港留得太久,她怕自己會改變主意。

  「你要好好的生活。」朱瑪雅說。

  「你也是。」

  「我不來送你機了。我們不要離別,只要重聚的歡樂,這樣好嗎?」

  「再好不過了。」她笑著笑著流下了眼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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