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紅顏露水 | 上頁 下頁 |
七 |
|
「哦,很近,走路就到。你呢?」 「就在咖啡店附近。」 「那我走這邊。」刑露首先說,「再見。」她重又系上長頸巾,裹緊身上的外套,走進人群裡,留下了那紅色裙子的翩翩身影。 一個星期過去了,刑露都沒有到咖啡店上班。一天早上,她終於出現了。 看完畫展第二天,她心裡想著:「不能馬上就回去。」 於是,整個星期她都留在家裡,為自己找了個理由:「要是他愛上了我,那麼,見不到我只會讓他更愛我,不管怎樣也要試試看。」 徐承勳一進來,看到她時,臉色刷地亮了起來,刑露就知道自己做對了。 已經是午後三點鐘,斜陽透過落地玻璃照進來,店裡零零星星坐著幾個客人,都是獨自一人,靜悄悄地沒人說話。 徐承勳徑直走到吧台去,傻乎乎地,幾乎沒法好好說話。 「你好嗎?」他終於抓到這幾個字。 「我生了病——」刑露說。 徐承勳急問:「還好吧?病得嚴重嗎?」 「不是什麼大病……只是感冒罷了。」 徐承勳松了一口氣,眼裡多了一絲頑皮,說:「你那天晚上穿得那麼漂亮,我還擔心你是不是給人擄走了。」 「本來是的,但是我逃脫了。」刑露一臉正經,開始動手為他煮咖啡,「那天晚上忘了問你,你是畫什麼畫的?」 徐承勳回答說:「油畫。」 刑露瞥了瞥他,說:「我在想,你會不會有興趣把作品放在這裡寄賣,一來可以當作是開一個小型的畫展;二來可以多讓一些人認識你,也可以賺些錢;三來——」刑露把煮好的咖啡放在他面前。 「好處還真多呢!」徐承勳微微一笑,就站在吧台喝他的咖啡。 「三來,」刑露看了一眼掛在牆壁上那些複製畫,厭惡地說,「我受夠了那些醜東西,早就想把它們換掉。」 「你老闆不會有意見嗎?」 「我說了算。這裡的老闆是我男朋友。」 「真的?」徐承勳臉色掠過一絲失望,酸溜溜地低下頭去吸了一口咖啡。 刑露瞥了他一眼,臉露淘氣的微笑說:「假的。我老闆是女人——你第三次掉進我的圈套了!」 徐承勳笑開了:「我早就說過,我是很容易中美人計的啊!」 刑露轉身到廚房,把一塊剛剛烤好的核桃仁黑巧克力蛋糕放在碟子裡拿給他。「你會不會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徐承勳咬了一口蛋糕,說:「凡是會做出這麼好吃的蛋糕的女孩子,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答應。」 刑露憋住笑說:「我認識一打以上的女孩子會做這個蛋糕。」 可是,第二天,當刑露看到那些油畫時,她心頭一顫,後悔了。 她心裡說著:「不該是這樣的,他不該畫得這麼好!」 徐承勳說:「我不知道該怎麼標價。」 那個黃昏,徐承勳帶來了幾張小小的油畫,攤開在咖啡店的桌子上。刑露坐下來看畫,她一句話也沒說,狠狠地用牙咬著唇,咬得嘴唇都有點蒼白了。看了好一會兒,她抬起頭,那雙大眼睛像個謎,說:「先把畫掛上去,我來標價吧!」 隨後她問徐承勳:「就只有這麼多?你還有其他的嗎?」 「在家裡,你有興趣去看看嗎?」 「好的,等我下班後。」 刑露站起來,把油畫一張張小心翼翼地掛到牆壁上。 徐承勳有點窘困地望著刑露的背影,他覺得她今天的神情有點撲朔迷離,然而,這樣的她卻更美了。 刑露把畫全都掛上去之後,望著那一面她本來很討厭的橘黃色的牆壁,心裡惆悵地想:「為什麼會這樣?現在連牆壁都變得好看了!」 徐承勳的小公寓同時也是他的畫室,那幢十二層公寓有一部老得可以當作古董、往上升時會發出奇怪的聲音的電梯。公寓裡只有一個睡房,一個簡單的床鋪,一間小浴室,一間小廚房,廚房的窗戶很久以前已經用木板封死了,傢俱看上去好像都是救世軍捐贈的,一張方形木桌上散落著畫畫用的油彩和工具,一些已經畫好的油畫擱在椅子上,另一些挨在牆邊。 刑露看了一下屋裡的陳設,促狹地說:「天哪!你好像比我還要窮呢!」 徐承勳咯咯地笑了,找出一把乾淨的椅子給她。刑露把外套和頸巾搭在椅子上,並沒有坐下來,她聚精會神看徐承勳的畫,有些是風景,有些是人,有些是水果。 當刑露看到那張水果畫的時候,徐承勳自嘲地笑笑說:「這我我的午餐……和晚餐。」 刑露嚴肅地說:「你不該還沒成名的。」 徐承勳臉上綻出一個感動的微笑:「也許是因為……我還活著吧!」 他聳聳肩,又說:「不過,為了這些畫將來能夠賣出去,我會認真考慮一下買凶幹掉我自己!」 刑露禁不住笑起來。隨後她看到另一張大一點的圓。 「這是泰晤士河嗎?」她訝然問。 「是的。」 「在那兒畫的?」 徐承勳回答:「憑記憶畫的。你去過嗎?」 「英國?沒有……我沒去過,只是在電影裡見過,就是《魂斷藍橋》。」 徐承勳問道:「你喜歡《魂斷藍橋》嗎?」 刑露點了一下頭,說:「不過電影裡那一條好像是滑鐵盧橋。」 「對,我畫的是倫敦塔橋。」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