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荷包裡的單人床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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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明月高掛,我在想,如果你跟我說「我從來沒有愛過你」,我決不會原諒你。沒有一個女人會原諒她所愛的男人跟她說這句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徐銘石喝咖啡時不小心著涼,我患上了感冒,往後的幾天,身體也不舒服,天天在吃你給我的感冒藥。 感冒本來就是很傷感的病,在法蘭克福,月亮一天一天地沉下去,展覽會終於結束,我可以回到你身邊。 徐銘石要到義大利為家私店搜購家私,他坐的那一班機比我遲一天出發,所以他先送我到機場。 「你的感冒好了點沒有?」他在途中問我。 「回到香港就會好。」我笑說。 「秦醫生會來接你嗎?」 「他要值班。」我瑟縮在大衣裡說。 「那你自己路上要小心。」 我和徐銘石在禁區外分手。 我叫住他。 「什麼事?」他回頭問我。 「笑一下。」我吩咐他。 他莫名其妙。 「很久沒見過你笑了──」 他很努力地擠出一張笑臉。 如果世上不曾有楊政文這個人,也沒有你,或許我會愛上徐銘石,他總會令我覺得,無論我在哪裡,他也會牽掛著我。 然而,我已經有你了。既然已經有了共度餘生的人,其他人,只能夠是朋友。 飛機抵達香港機場,我匆匆挽著行李箱,登上一輛計程車,趕回家裡。 屋裡暖烘烘的,我猜一定是你忘了上班前把電暖爐關掉。當我亮起屋裡的燈時,赫然看到孫米白養的那一頭貓披肩就伏在電暖爐旁邊,它看到了我,瞪了我一眼,然後繼續懶洋洋地伏在那裡取暖。沙發上的抱枕掉在它身邊,給它抓開了一道裂痕。 原來電暖爐是為它而開著的。 孫米白的貓為什麼會在我家裡? 當我不在這裡的時候,你竟然讓她進來? 我拾起地上的抱枕,裡面的羽毛給它的利爪抓破了。我坐在沙發上瞪著它,它也瞪著我。 我跟貓對峙了兩個小時之後,你回來了。 「你回來啦?」你問我。 那頭可惡的貓,走到你身邊,伏在你腳背,討你歡心。 「它為什麼會在這裡?」 「孫米白去了旅行,托我照顧它幾天。」 「你在長途電話裡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以為只是一件小事。」你抱起貓,把它放在脖子上,繞了一圈,它根本就是一頭怪物。 「它把抱枕抓破了。」 「它就是愛抓東西,對不起。」你若無其事地說。 「孫米白是不是來過這裡?」 「沒有,是我把貓帶回來的。」 「我最討厭貓了!」我忍不住說。 你愣了一下,難堪地把貓放下,它站在你腳邊,跟你站在同一陣線。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介意──」 「這是我的家,我不歡迎孫米白的貓!」我用抱枕擲向那頭怪物,它敏捷地走開。 「你什麼時候才可以忘記她們兩姊妹!」我控制不了自己,向你哮叫。 你站在那裡,巴巴地望著我。 「難道你就不可以忘記她?」我哭著問你。 我從千里以外回來,只是想投進你的懷抱,但是,在我不在的日子,你竟然照顧著孫米白的貓,你知道那一刻我是多麼的難受嗎? 「對不起,我現在就把它送走。」 你走過去把貓抱起,它得意地伏在你懷中,這刻伏在你懷中的竟然是它而不是我。 我別過頭去不望你。 你把貓抱走。 也許,你不會回來了。 你走了,我很後悔為什麼向你發那麼大的脾氣。我竟然妒忌那頭貓?不,我只是妒忌你跟姓孫的女人糾纏不清。 我竟然妒忌一個死了,而且死得很可憐的女人,你一定很討厭我。 我的情敵已經不在世上,她早就化成了天使,在雲端俯視著我,我憑什麼可以搶走她的男人? 我瑟縮在沙發上,等你回來。 你肯原諒我嗎? 你已經去了很久。 「留言還是留下電話號碼?」傳呼台的小姐問我。 「留言──」 「請說──」 我說什麼,你才會回來? 「就說我身體很不舒服吧。」 是不是很可笑?我只會扮演一條可憐蟲。 你終於回來了。 「對不起,我不是想這樣的,我愈是害怕失去你,就愈做出令你遠離我的事──」我抱著你說。 「我們根本不適合對方──」你惆悵地說。 「不,不是的。」 「我不想令你痛苦。」你輕輕推開我。 我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像小孩子不肯放開他手上一件最珍貴的東西。 「你不要這樣──」你還是推開了我。 「跟你一起,我很快樂。」我說。 「我覺得你很痛苦──」 「快樂是用痛苦換回來的──」我淒然說。 你沉默。 「不要離開我,求求你。」 你替我抹去臉上的淚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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