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荷包裡的單人床 | 上頁 下頁
二七


  我帶你到銅鑼灣去喝咖啡。那間餐廳的咖啡是用一隻蛋黃色的大湯碗盛著的。

  「像不像把咖啡倒在月光裡?」

  「原來你說的是這種咖啡。」你抱著湯碗,骨碌骨碌地喝咖啡對我說,「跟你一起很開心。」

  「謝謝你。」

  「像你這樣一個女孩子,應該有很多男孩子喜歡才對。」

  「本來有一個,不過分手了。」

  「為什麼?」

  我不知道怎樣告訴你,於是只好捧起月光,骨碌骨碌地把咖啡喝下去。

  「別急,是整個月光的咖啡呢。」

  我被你弄得啼笑皆非,用紙巾抹去嘴角的咖啡和眼角的淚痕。

  別問我為什麼,那是我無法說出口的。

  愛一個人,不必讓他知道,也能夠為他放棄其他一切,那是最低消費,是我應該付的。

  「對不起,我只是隨便問問。」你抱歉地說。

  你真笨,為什麼沒想到是為了你呢?

  「夜了,我送你回家。」你說。

  「你想知道為什麼我的電話總是在你回家之後打來嗎?你上來看看便知道。」

  我站在窗前,從我這裡到你那裡,這一天晚上,只隔著一個月亮。

  「因為這裡可以看到你住的地方,你回家,亮起屋裡的燈時,我就知道你回來了。為了這個緣故,我才搬到這裡。」

  我幸福地望著你住的地方。

  你沒說話,大概是傻呼呼的站在那裡吧。

  「我們之間,是隔著月亮,還是隔著月球?」

  「有什麼分別?月亮就是月球。」你說。

  「不,如果是月亮,感覺上好像比較近一點。」

  「你沒有必要這樣做。」你對我說。

  「今天晚上,你可以留下來嗎?」我還是頭一次跟一個男人這樣說。

  感謝長腳烏龜,如果沒有月亮,我也許沒有勇氣。

  我把你留下了,我以為把男人留住的,是女人的身體。當然,後來我知道,那只能夠把男人留住一段日子。

  再次在孫米白麵前出現的時候,我是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的。

  那天,在醫院的走廊等你下班,我多麼害怕會碰不上她。

  我在走廊上徘徊,她終於在走廊上出現。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問我。

  「我和雲生約好了一起吃飯。」

  「哦,是嗎?你真是鍥而不捨。」她語帶嘲諷地說。

  「是他約我的。」我說。

  你卸下醫生袍來了。

  「恭喜你,你終於談戀愛了。」她對你說。

  你默不作聲。

  她匆匆轉身離開,貓披肩從她肩上跳到地上,跟在她身後。

  「我們走吧。」你牽著我的手說。

  在餐廳吃飯時,我問你:

  「你是在哪一天生日的?」

  「一月二十日。」

  「代表一月的花是雪花。」我告訴你。

  「你是說從天上飄下來的雪花?」

  「不,是一種花,叫雪花,外形像百合。雪花象徵逆境中的希望。」

  「聽起來好像很美麗。」

  「看來也很適合你,一個急症室的醫生,不正是逆境中的希望嗎?」

  就在這個時候,惠絢和一個男人剛好進來。那個男人我從來沒有見過,但惠絢和他的態度很親昵。

  「為什麼會在這裡見到你?」惠絢說,「讓我來介紹,這是胡崇偉,這是蘇盈,秦雲生。」

  「一起坐好嗎?」你問他們。

  「不打擾你們了。」惠絢跟我打了一個眼色,好像很識趣地跟他坐到另一邊。

  「你在想什麼?」你問我。

  我在想,她為什麼會跟那個男人一起。

  第二天晚上,回到燒鳥店,惠絢主動告訴我:「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多久以前?」

  「在我跟康兆亮一起之前。」

  我吃了一驚:「他就是那個在床上叫你還錢的男人。」

  「就是他。」

  「你不是恨他的嗎?」

  「是的,但是又有一點懷念。」

  「你搞什麼鬼?」

  「大概是為了報復吧。」

  「報復他?事隔多年才向他報復?」

  「誰要向他報復?」她不屑地說,「是康兆亮,他瞞著我和另一個女人來往。」

  「他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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