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荷包裡的單人床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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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雲生: 一個人在展覽館跑了一天,眼花撩亂。在一個攤位上,我碰到了四年前在這個場館裡認識的一個法國女孩。四年前,我、徐銘石和她,談得很投契,晚上還一起去吃漢堡牛排,回到香港之後也經常通電話。後來,她離開了那間布廠,聽說是瘋狂地戀愛去了。 沒想到今年又碰到她。 我們熱情地擁抱。 女孩叫阿芳。 「你的夥伴呢?」她問我。 「今年只有我一個人來。」 「今年的天氣壞透了。」她說。 她揚起一塊布給我看,是一塊湖水綠色的絲綢,漂亮極了。 「用來做窗簾太浪費,該用來做婚紗,這樣才夠特別。」她把布搭在我的肩上。 是的,那將是一件別致閃亮出塵脫俗的婚紗。 展覽館關門後,我和阿芳一起去吃飯。 「我結婚了。」阿芳說。 「恭喜你。」 「又離婚了,所以回到布廠裡工作。」她說,「現在我跟我的狗兒相依為命,你跟誰相依為命?」 我怔怔地望著她,答不出來。 我們在餐廳外分手,我走在雪地上,終於想到,與我相依為命的是回憶,是你給我的回憶。 那天晚上,我在閣樓的窗前看著你的背影消失在孤燈下。 別再說我誤會。 「那不是很好嗎?」惠絢說,「真沒想到進展那樣神速,我猜他早就喜歡你。」 只是,我心裡總是記掛著,你在六十五支竹簽裡抽到最短的一支,你終於會與你等待的人重逢。那時候,我該站在一旁為你們鼓掌,還是躲起來哭? 我在為你縫第三個抱枕。第三封信也放在這個用深藍色棉布做的抱枕裡。 雲生: 有沒有一個遊戲,叫「後悔的遊戲」? 如果有的話,那一定是我跟你玩的那個竹簽的遊戲。 我不知道那預言什麼時候會實現。 也不知道當它實現時,我能否衷心地祝你幸福,忘記你在孤燈下消失的背影,忘記在某個寂寞的晚上,你曾給我的溫柔。 蘇盈 那天晚上,我帶著抱枕,到醫院找你。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本來應該下班了,但是接班的人還沒來,有個小孩剛剛被送進來,要做手術。」你說。 「什麼手術?」 他在路邊吃串燒時,不小心跌倒,竹簽剛好插進喉嚨裡。 為什麼又是竹簽呢? 「我很快回來。」你匆匆出去。 我喜歡看到你趕著去救一個人的性命的樣子。 我坐在你的椅子上,拿起你的聽診器,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聽自己的心跳,戀愛的心跳聲好像特別急促和嘹亮。 一個穿白袍的年輕女子突然走進來,嚇了我一跳,我連忙把聽診器除下來。 她看到我,有點意外,冷冷地問我: 「秦醫生呢?」 「他出去了。」我站起來說。 她抱著一隻金黃色的大花貓,那只貓的身體特別長,長得不合比例,像一個拉開了的風琴。她瞄了瞄我,然後熟練地把貓纏在脖子上,那只怪異的貓像一條披肩似的,繞過她的脖子,伏在她的左肩上,好像被她的美貌馴服了。 找不著你,她與貓披肩轉身出去了。 我看得出她和你的關係並不簡單。 在你的辦公室等了三十分鐘,我走出走廊,剛好看到你跟她在走廊上談話。 她安靜地聽著你說話,乖乖地把兩隻手放在身後,跟剛才的冷漠,彷佛是兩個人。那只怪異的貓回頭不友善地盯著我。 道別的時候,她回頭向你報以微笑。 「對不起,要你等這麼久。」你跟我說。 「竹簽拿出來了沒有?」 「拿出來了。」 「那小孩子怎麼樣?」 「他以後也不敢吃串燒了。」你笑說。 「那只貓很奇怪。」我說。 「哦,是的,本來是醫院外面的一隻流浪貓,它的身體特別長,可以放在脖子上打個結。你手上拿著些什麼東西?」 我把抱枕從手提袋裡拿出來。 「又有碎布啦?」你微笑說。 你在臉盆洗了一把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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