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荷包裡的單人床 | 上頁 下頁
一三


  這一天,整天在下雨,雨停了,還看不到你要等的人。

  星期天,我們忙得不可開交。

  有顧客問我們,阿素和雲生是不是真有其人。

  也許,雲生和阿素,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差不多打烊的時候,你怒衝衝地來到。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凶巴巴地質問我。

  我從沒見過你這麼凶。

  「那張海報,我看到了,你為什麼利用我?」

  「我不是利用你,我只是想替你把她找出來。」我解釋。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無情地說。

  看到你這樣保護另一個女人,我反駁你:

  「她不一定還愛著你,也許她已經忘了她跟你的盟約,也許她已經愛上另一個人,也許她已經嫁人了,而且日子過得很幸福。」

  「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不會?難道只有你才可以給她幸福嗎?你別再自欺欺人。」

  「不會的。她不會幸福的。」你淒然說。

  「你怎麼知道她不幸福?男人總是以為,女人離開了他,便得不到幸福。」

  「總之我不應該相信你。」

  你望也不望我一眼,拂袖而去。

  徐銘石跑過來問我:「什麼事?」

  我用手抹去眼角的淚水,說:「我有點不舒服,我想回家。」

  徐銘石送我到停車場,雨一直沒有停。

  「我送你回去吧。」我跟徐銘石說。

  「不用了。」他彷佛看穿了我的心事。

  「雨很大呀,我送你吧。」

  他替我關上車門說:「我想一個人走走,我明天要到青島。」

  「為什麼?」

  「一個朋友的爸爸在上面開酒店,酒店的窗簾都交給我們設計。」

  「是嗎?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想有點眉目才告訴你,讓你高興一下。」

  「要我去嗎?」

  「你留在香港等我的好消息吧。」

  「什麼時候回來?」

  「三天之後。」

  「一路順風。」我祝福他。

  「小心開車,霧很大。」他叮囑我。

  他在汽車噴出的煙霧裡離我愈來愈遠。

  今夜的霧很大,西環最後一間屋隱沒在霧中,我在陽臺上遙望你住的單位,什麼也看不到,我只知道,你大概在那個地方。

  我並不稀罕你的愛,我關起屋裡所有的窗簾,把你關在外面。

  我伏在抱枕上飲泣,我住的地方,距離你住的地方只有一千公尺,開車只要五分鐘,走路要三十分鐘,但是只要站在陽臺上,我就能看到你屋裡的燈光,是天涯,還是咫尺?

  淩晨四點鐘,政文回來了。

  「肚子很餓,有什麼東西可以吃?」他問我。

  我走到廚房,打開冰箱,裡面有前天吃剩的白飯。火腿和雞蛋是鐘點女傭買的。

  我用火腿、雞蛋、蔥花和兩茶匙的蝦醬炒了一碗飯給他。

  「好香!」他說。

  他把那碗飯吃光。

  「很好吃,想不到加了蝦醬的炒飯是那麼好吃的。」

  他的嘴角還粘著一粒飯。

  「我想搬出去住。」我跟他說。

  「什麼?」他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把那只碗拿到廚房裡洗。

  「我無法再留在你身邊。」我告訴他。

  「你是不是愛上了別人?」他站在廚房外面問我。

  我在洗碗盆前面的一扇窗看著你住的地方。

  「他是什麼人?」

  「我沒有跟其他男人一起。」

  「那是為什麼?」他鍥而不捨地追問。

  我應該怎樣回答他?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是覺得,我愛一個男人,就不能給另一個男人抱,縱使我愛的男人並不愛我,我仍然要忠於自己的感覺。

  他哀哀地望著我。

  「讓我冷靜一下好嗎?」我懇求他。

  他沮喪地走進睡房。

  我在廚房裡坐了一個晚上,直到天亮。

  政文再次站在廚房外面,穿上昨天的那一套西裝。

  「我要出去。」他說。

  「哦。」我應了一聲。

  「你什麼時候搬出去?」

  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我,他一定很恨我,惠絢說得對,他是一個輸不起的人,為了避免輸,他寧願首先放棄。

  「明天。」我低著頭說。

  「你會後悔的。」他說。

  他出去了,晚上也沒有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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