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荷包裡的單人床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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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在展覽館裡,我被一個法國布商的攤位吸引著,他們的絲很漂亮。 「價錢很貴。」徐銘石提醒我。 「但是很漂亮啊!」我不肯離開攤位。 攤位上那位法國女士送我一塊淡黃色的法國絲,剛好用來做絲巾。 離開法蘭克福,我和徐銘石結伴去馬德里遊玩。 政文對徐銘石很放心,他從來不擔心我們會發生感情。真正的原因,也許並不是他信任我,而是他看不起徐銘石,他認為徐銘石不是他的對手。 我和徐銘石有談不完的話題,若有一天,我們成為情人,也許就不能無所不談了。 我喜歡他,但我不會選擇他作為廝守終生的人。 不要問我為什麼,廝守終生也好,過客也好,只是相差一點點。他不是我要尋覓的人。 然則,是政文嗎?我開始反復問自己。 在馬德里的最後一天,我在一間瓷磚店裡發現一款很別致的手燒瓷磚。那是一款六寸乘六寸的白色瓷磚,上面用人手繪上各行各業的人,其中一塊瓷磚是醫生和病人。正在替病人診症的年輕醫生,頭髮茂密而淩亂,臉上有胡髭,出奇地跟你相像,那個病人,是一位長髮披肩,臉帶愁容的女子。 我買下那一塊瓷磚,放在背包裡。 「你買來幹什麼?」徐銘石問我。 我也無法解釋,也許從那一刻開始,我已經在背叛政文。 我在酒店打了一通電話給政文。 「我今天又贏了!」他興高采烈地告訴我。 我突然覺得很厭倦,把電話掛斷。 回到香港那天,政文來機場接我。 「為什麼那天通電話時突然被打斷?」他問我。 「酒店的機樓發生故障。」我向他撒謊。 在車上,我默默無言。政文滔滔不絕地告訴我他這兩個禮拜以來彪炳的成績。 我突然覺得他是那麼陌生。 八年前,他不是這樣的。 他充滿自信,很有理想。 現在,他已變成一個賭徒。在他的生命裡,只有贏輸和買賣。 如果生命只有勝負,多麼枯燥。 「為什麼不說話?」他問我。 我不是不說話,而是不懂說什麼。 「你做的事跟賭博沒有兩樣。」我說。 「替人客買賣股票,本來就是一場賭博。所有賭博,都是貪婪與恐懼的平衡。愈貪婪,風險愈大,利潤也愈高,結果逐漸失去平衡。誰拿到平衡,便能夠贏錢。」他說。 愛情何嘗不是貪婪與恐懼的平衡? 愈想佔有,愈容易失去。愛是儘量佔有和儘量避免失去之間的平衡。 再次回到燒鳥店,惠絢說你來過一次。 「我告訴他你去了法蘭克福。」 「為什麼告訴他?他問起我嗎?」 「不,我們聊天,就提到你。」 我有點兒失望。 你喜歡的是惠絢嗎? 一月底的一個晚上,你再次出現,仍然坐在後園。 「情人節你會來嗎?那天我們有特別優惠,要不要我留一張台給你?」 「好的,謝謝你。」 你不可能一個人慶祝情人節吧? 情人節那天,政文和我吃過一頓晚飯之後便上班。 這天晚上,客人很多,徐銘石也特地來幫忙。 「趕快找個女朋友,情人節便不會孤單。」我跟他說。 「有了女朋友,情人節不孤單,但其他日子孤單呀。」他笑說。 是的,愛會使人更孤單。 一直不見你出現,我開始著急。 「剛才太忙,我忘了告訴你,秦醫生上午已經打過電話來取消那張台。」田田說。 「是嗎?」 「嗯。」田田的臉色很蒼白。 「你沒事吧。」 「我的肚子從下午開始就不舒服。」 「那為什麼不去看醫生?」 「不要緊的,我吃點止痛藥就沒事。」 「會不會是盲腸炎?」 「沒這麼嚴重吧?」徐銘石說。 「我十年前已經割了盲腸。」田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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