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荷包裡的單人床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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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脖子一定是很長了,不然不會這麼多人關心我的脖子。 離開燒鳥店之後,我在時裝店買了一條圍巾。 那是一張很大的棉質圍巾,黑色底配上暗紅色的玫瑰,可以包著脖子和整個肩膊。 我的脖子果然和暖了很多。 回到家裡,我開著電暖爐睡覺。我的頭痛好像愈來愈厲害。 第二天黃昏,頭痛好像好了一點。 我換過衣服回去燒鳥店,反正坐在家裡也很無聊。 出門的時候,忽然下著微雨,我本來想不去了,但是開張第二天,就丟下惠絢一個人,好像說不過去。 「你不知道有一個古老方法治感冒很有效的嗎?」惠絢說。 「什麼方法?」 「把你冰冷的腳掌貼在男人的小肚子上連續二十四小時,直至全身暖和。」 「誰說的?」我罵她胡扯。 「要是你喜歡的男人才行呀。」她強調。 「你試過嗎?」 「我的身體很好,這五年也沒有患過感冒。」 「那你怎知道有效?」 「我以前試過。」她自豪地說。 那似乎是一個很美好的經驗。 沒想到這一天晚上會再見到你。 「歡迎光臨。」我跟你說。 你的感冒還沒有好,你這個樣子,根本不應該走到街上,把病菌傳染給別人。 你抬頭望著我,似乎不記得我是誰。 原來,我在你心裡並沒有留下任何印象,我真的不甘心,我長得不難看呀,你怎會對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有沒有到別的地方去買電暖爐?」我問你。 「嗯?」 你記起我了。 「不需要了。」你說。 「你怎麼知道有這個地方的?我們昨天才開幕。」 「這裡是重新裝修的嗎?」你問我。 「你以前來過嗎?」 你點點頭。 「這裡以前是一間義大利餐廳,曾經很熱鬧的,後來結業了,這裡也丟空了大半年。」我說。 我發現你的鼻子紅通通的,是感冒的緣故吧?這一刻,才有機會看清楚你的容貌,你的頭髮濃密而淩亂,是一堆很憤怒的頭髮。鬍子總是剃不乾淨似的,臉上有很多胡髭。 惠絢來問我:「你認識他的嗎?」 「只見過一次,是買電暖爐時認識的。」 「你好像跟他很熟。」 從第一天開始,我就覺得跟你很熟,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你是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 你拿了一袋藥丸,放在臺上。 「要熱水嗎?」我問你。 「不用了。」 你用日本清酒來送藥。 「醫生沒告訴你,不該用酒來送藥嗎?」 「我沒有用酒來送藥,我是用藥來送酒。」你帶著微笑狡辯。 第二天,看完醫生之後回到燒鳥店,我也照著你那樣,用半瓶日本清酒來送藥。 你知道,藥太苦了,不用酒來送,根本不想吞,尤其是咳藥水,味道怪怪的。 把藥吞下之後不久,我坐在燒鳥爐前面,視線愈來愈模糊,身體好像快要沉下去,只聽到惠絢問我: 「你怎麼啦?」 「我很想睡覺。」我依稀記得我這樣回答她。 惠絢、燒鳥師傅阿貢和女侍應田田合力把我扶下來。 惠絢哭著說:「怎麼辦?」 「叫救護車吧。」有人說。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急症室的病床上,是護士把我弄醒的。 「醫生來看你。」她說。 我張開眼睛,看到一個穿著白袍,似曾相識的人,站在我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你問我。 「蘇盈。」我說。 你用聽診器聽我的心跳,又替我把脈。 「你吃了什麼?」你溫柔地問我。 「我用酒來送藥,不,我用藥來送酒。」我佻皮地說。 「你吃了什麼藥?」你一本正經地問我。 「感冒藥。」 「吃了多少?」 我還在想,護士已經搶先說: 「你是不是自殺?」 自殺?我失笑。 「吃了多少顆感冒藥?」你再一次問我。 「四、五顆吧,還有咳藥水。」 「沒事的,讓她在這裡睡一會吧。」你跟護士說。 「我想喝水。」我說。 穿著白袍的你,輕袂飄飄地離開了我的床邊,聽不到我的呼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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