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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歡


  你知道愛情,
  我知道愛情;
  人們都以為知道愛情是怎麼回事。
  他們其實不知道

  能夠在這時侯遇見你,龍龍。除了感激,還能向世界要求什麼?

  是的,龍龍,初相遇我便承認,自己是表裡不一的,我是那樣的女子。或許因為星座,或許因為血型;人們對我細細密密的掌紋感到興趣。

  第一次,「我」在人前出現,看來是個稚氣單純的小女孩;兩年以後,人們以一種注視女人的眼光看「我」。

  是什麼讓我這樣迅速的成長?

  因為我仍企圖在這複雜的世界,率性地生活;同時,努力也不能磨鈍敏銳的感覺。

  他們其實不知道;而你偏知道,龍龍。

  當我突然笑起來的時候,你看見,一個為極簡單的理由而開懷的,小小的女孩。

  初相遇

  有些人即使在一起生活一輩子,仍是陌生的;有些人偶然相遇,甚至沒機會說太多話,可是,已經夠了。

  人生原本是永無止息的追求,欲念因此苦苦糾纏;一旦覺得「夠了」,便生出豐盈的幸福感。

  龍龍,我知道迷信初相遇的印象,是有一些蠻不講理;然而,這些年來,卻也沒有什麼失誤。

  甚至,成為生活中唯一的非理性的活動。

  流言

  龍龍,你知道愛情;我知道愛情;人們都以為知道愛情是怎麼回事。

  至於另一種奢侈的情愫——人與人之間,毫無欲望的喜悅——很多人都不能懂得。

  就像夏天的蟬,在炙烈暑季燃燒似的鼓噪嘶喊;它怎麼懂得,寒夜的雪花,在寂靜暗夜飄墜的無聲快樂?

  人們最熱心傳佈愛情的訊息,帶著一種不能確定的神情語氣,令當事人惶惶不安。

  人們尚且喜歡擔任評判的工作,若判定是愛情,則輕蔑地撇著嘴,說,這個人怎麼就這樣愛上那個人了?若不能判定是不是愛情,則憤怒排山倒海而來,因為覺得有什麼瞞過了他們的聰明才智,其罪尤不可赦。

  流言滾滾,如同波濤。

  男人與女人;男人與女孩:女孩與男孩;男孩與女人……我好謹慎、好辛苦的踩在這些浪花上行走,只怕一不小心便要滅頂。因此,我不想認識人。

  就像你說,初次見我,還不知是誰,臉上殘留著警戒的痕跡。龍龍,你看見我心中的恐懼。

  男人與男人;女人與女人……連這種流言也在耳畔轉動,我才透徹明白。

  你也明白了嗎?龍龍。

  倘若有一天,你聽見了我的流言,不要擔憂;我早已不是踩浪的女孩,不會溺斃。也不要為我申辯。

  流言從來不需要申辯;只要像蟬一樣的喧騰嘩笑,便得到滿足。

  夢裡的階梯

  經過我的母校,有條獨一無二隧道的專科學校,我把那道倚山勢而建的陡削階梯指給你看。

  年少時侯,記不得多少次,從樓梯上滑落。每一次摔跤,都以為會昏死;結果,頭腦總十分清晰。

  龍龍,那時侯,我下樓梯,同學們都不走在我前面,怕我像保齡球一樣,碰個全倒。他們都記得我的擅長是摔跤;卻不知道,每一次,我的肉體摩擦臺階滾落,有著怎樣的疼痛和沮喪。

  那時候,有個朋友,總要走在我前面,以為可以阻擋我滑失的腳步;而我不願意下滑時把朋友踢翻。

  我們各自堅持,為珍惜彼此的心意,幾幾乎要決裂。

  下樓梯變成一件艱巨的事。我的腿僵直,勉強邁了幾步,便坐在階梯上,不能遏阻的哭泣了。

  龍龍,過了許久,我仍夢到那道長長階梯;仍聽見當我哭泣時,朋友在一旁聲聲問:你怎麼了?不要怕啊。

  可是,龍龍!那時侯,我真是怕極了!怕自己把朋友拖下去;怕那種因為愛而帶來的負擔。

  現在,再見到那道階梯時,竟然,竟然覺得它美麗。

  風雨的感覺

  我們在雨中零亂地奔跑,因為認為約會的時候該是個好天,所以,出門時雖已陰沉,卻都沒有帶傘。

  我們走來走去,每個餐廳都充滿擁擠的人群,連花錢吃飯也得排隊呢!龍龍!那不是我們的地方。

  坐在街角的長凳子,我們合吃一包雪白色的爆米花,奶油加熱以後的香氣,飄動著一股暖意。

  你把米花拋上去,等它落進口中,我不瞭解,你如何能做到?在這樣的風中。

  要練習嗎?要測量嗎?龍龍。

  要感覺。你說。

  於是,夜深的時候,我們便靜靜坐在街角,仰頭看銀色路燈畔,旋繞盤桓的細密雨絲;柏油馬路被清洗過,漆黑如鏡。

  驚蟄的前夕。也許,龍龍,我們可以聽見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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