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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10)

  田雅容後來把傘拿來還我了,在那之後的幾天。也就是說,那只史奴比是我的,而她的史奴比被她的同學「不告而借」的拿走。所以她以為我的史奴比是她的,而我的史奴比跟她的長得一模一樣。

  「那天在餐廳裡我有遇到我同學,但我跟她們並沒有同桌吃飯,她們離開的時候把我的傘拿去用了,本想說會在我吃完飯之前拿回來還我,但她們回來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所以我以為你的傘就是我的傘。」

  經過她這一番解釋,讓「史奴比的消失」不至於成為一樁懸案。

  對,她叫做田雅容。我的初戀。

  我們第一次約會是她把傘拿來還我的那一天,那時我們已經互相留過BB call號碼。那時手機這種東西還沒有開放民營,所以全臺灣唯獨只有一家公司有手機服務,那家公司叫做中華電信。而當時的手機並不叫手機,叫做大哥大。

  我聽我爸說大哥大之所以叫做大哥大是因為當時有大哥大的人都是有錢人或者是黑道大哥,故而名之。大哥大的樣子就像一支無線電話,只是體積不小,而且重量以公斤計算,名字統稱黑金剛。後來常有笑話說一把黑金剛在黑道大哥手上,遇上幹架的時候不但可以拿來烙人〈台語。就是叫大隊人馬來的意思。〉,還可以當兇器。我曾經看過,也拿過大哥大,我覺得那應該叫做武器,而不是手機。記得周星馳的電影裡有提到說摺凳是七大武器之首,我倒覺得黑金剛才是。

  她拿傘來還那天,氣溫還是很低,離農曆年剩下不到兩個禮拜。這天她穿著一件大紅色的毛衣,圍著黑色的圍巾,那真的像一只怕冷的鱉。我因為這樣笑了出來,她問我在笑什麼,哼哼!白癡才敢說。她背著一個大袋子,說她正要回家去。因為她已經交完報告,而且期末考試也已經結束。我問她你要怎麼去車站,她說搭公車。

  我說我有一台破爛小Jog,如果她不嫌棄,我很願意載她去。

  她只問了一句車在哪裡?然後就跳上車了。我第一次覺得這女孩還真好說話。

  其實載她去車站的一路上,我們都沒有交談。我本來想跟她聊聊剛剛停在校門附近的那輛賓士跑車,我很喜歡那輛車,而且聽說那輛車是我們學校的某個學生的。但也不知道為什麼的竟然沒開口,就這樣一路安靜到車站去。

  在路上我們看見有人因為道路糾紛打起架來,因為當時我們是紅燈,反正眼睛閑著也是閑著所以就把打架當看戲。一直到綠燈亮起,她也沒說什麼,我也沒有因為剛剛參與打架的其中一個少年的左勾拳打得像在揮蒼蠅而發表任何意見。所以,我們就真的一路安靜到車站。

  到了車站我才問她說她家在哪裡?她說高雄,我嚇了一跳。後來再問清楚一點,我才知道她家離我家的距離很近,但也近的很尷尬。那是一種騎機車嫌太近,騎腳踏車嫌有點累,走路去又像白癡,開車的話更是智障的距離。現在你問我多遠,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喂。」她叫了我一聲。

  我有名字好嗎?

  「你的名字很繞口,而且念起來像美國人的名字,我才不想叫。」

  這也只是簡單的三個字好嗎?

  「我就是不想叫,你要咬我嗎?」

  好好好,不想就不想。

  「喂。」

  怎麼樣?

  「寒假到了。」

  我知道,但我還有一科沒考完。

  「你寒假想幹嘛?」

  還沒有計劃,大概是冬眠吧。

  「你可以正經點嗎?」

  我是很正經啊。你不覺得冬眠是過寒假的好方法嗎?

  「好吧,那你慢慢冬眠吧。」

  她有點生氣,轉頭就走進車站了。當時我其實覺得有點難過,因為扣掉我還有一科期末考還沒考的時間,我可能會有整整一個寒假不會看見她。而且我還耍嘴皮子的對她說我整個寒假都要冬眠,我想她大概很不爽。

  於是,我跑到車站附近的泡沫紅茶店裡去借電話call她。我祈禱老天爺千萬不要讓她上了火車,不然她沒辦法回我電話,我就得在泡沫紅茶店裡等她五個小時。

  〈臺北到高雄的大約時間〉沒幾分鐘她就回了電話,還好她還沒上火車。

  票買了嗎?我問。

  「買了。」

  那你上車了嗎?

  「上車了。」

  那你怎麼回電話?

  「你是白癡嗎?我當然要下車回電話呀。」

  那火車還要多久開呢?

  「已經開了。」

  啊?什麼?已經開了!?

  「對。所以你最好有事情要告訴我,不然你就倒楣了。」

  我當然是有事情要告訴你,不然我call你幹嘛?

  「什麼事?」

  我要跟你說我寒假並沒有要冬眠啦。

  「喔,是喔,那恭喜你啊,懶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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