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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誰叫你耍我!」

  「我沒有耍你啊,而且你也答錯了,就算你不讓我載,那也是一樣有兩隻青蛙要騎腳踏車出去嘛,只不過是你騎你的,我騎我的而已……」

  「誰跟你是青蛙?你才是青蛙!」

  「好啦好啦,我是青蛙,我是青蛙。那你要不要上車了?」我牽好車子,指了指腳踏車的鐵架後座。

  她看了我一眼,再看一看後座,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咬著下唇,這時有一小陣風吹過來,少許髮絲在她的眼眉之間飄著。

  「那我要你騎很快。」她說,「是很快很快那種喔!」說完,她輕輕地坐上我的腳踏車。

  「你要我當人體摩托車引擎就對了?」

  「對對對,至少要時速五十喔!」

  「那要不要幫你配點摩托車的引擎聲啊?」我問。

  「好好好,再來點背景音樂吧!」

  「這是什麼意思?要我唱歌兼配引擎聲?」

  「對啊,最好再來杯冰涼的可樂!」她坐在我後面,雙手高舉,大聲地說著。

  隔天是星期日,我們蹺了補習班的課,偷偷跑去吃紅豆湯跟陽春麵。那天我們本來不打算看電影的,但因為我猜拳輸了,只好賠她兩張電影票。

  在電影院裡面,女孩子先是輕輕拉住男孩子的衣角,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又輕輕地抓住男孩子的手臂,再過一段時間之後,兩個人的肩膀是靠在一起的……說真的,我不知道這樣的過程是不是「我們在一起了」的宣示。

  我只知道,我真的不認為這是所謂的發展快速。

  因為這段過程中的每一秒,都像是千年的等待一樣。

  §07

  我跟李心蕊曾經討論過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我從來沒想過,但她卻已經研究得很透徹。

  「你知道嗎,這世界上有一種人,他的存在讓你覺得心安,但有時他跟你的應對之間,會讓你汗如雨下。」李心蕊說話時的表情像是在說個鬼故事。

  「你可以……換種方式說嗎?」我摸摸臉,吐著舌頭。

  「怎麼?不懂嗎?」

  「不是,你現在好像不是在跟我討論什麼,而是在跟我說一個恐怖的鬼故事。」

  「你是說,我的敘述方式錯誤?」

  「對,你好像是在用描述恐怖片的方式講笑話。」

  「我不是在說笑話,關閔綠。」

  「我只是舉例嘛。」我舉起雙手,希望她能瞭解這個手勢表示要她別生氣。

  「好吧。」她聳聳肩,「我再解釋一次。就是這世界上有一種人,他對每個人都一樣,他的存在對認識他的人來說是重要的,但有時他的表達或是與你的應對,會讓你倍感壓力。」

  「來個例如好嗎?」

  「麗如?那是誰?」

  聽完我差點沒昏倒,「例如!例如!舉例的例,如果的如!」我好似歇斯底里地喊著。

  「喔喔喔。」她則微微地紅了臉,「例如,你有個朋友叫小明,他跟你的感情很好,平常開玩笑玩在一起的時候,你根本就不覺得他是什麼嚴肅到不行的人。但是,有時候,當你做事有些錯誤或是觀念有些偏差時,他會立刻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地指責你。」

  聽完,我想了一想,然後說,「這不是很正常嗎?」

  「不不不,或許在以前的社會,這樣的人很正常,但現在時代不同了,人跟人相處,多少都會戴著面具,有時盲從附和,有時虛與委蛇,有時你的錯誤他連理都不理,就等著看你出糗或出事。」她很認真地說。

  「我說,你研究這個幹麼?」

  「我對這樣的心理非常有興趣啊!」她像是找到一個很有趣的話題一樣地笑著,「你想想,這樣的人存在得多麼神奇!」

  「神奇?」

  「你想嘛,就拿阿智來說好了,你跟他感情很好,每天玩在一起,從小也一起長大,而且興趣幾乎都相同,但有一天,你因為某種錯誤或是某個觀念不正確,他把你罵了一頓,隔天看見他的時候,你敢用正眼看他嗎?」

  「你的意思是,朋友間的指責會傷感情?」我有些不解。

  「不是!我的意思是不管是誰,總會有心眼小的時候!」

  「這是你們女生吧?」我說,「女生才會心眼小。舉個例子,當蔡台……啊!不,蔡心怡哪天罵了你一頓,你隔天就不敢去跟她說話了吧?反之也一樣啊,如果你罵了她一頓,她也不敢來跟你說話了。這是性別差距的問題,不是什麼心理問題。」

  「不,這一定是心理問題,而且這樣的人還不多!」

  「不多嗎?」我疑惑著。

  「不多,所以值得研究。」

  「你對心理方面的東西有興趣?」

  「嗯,是啊。」她笑了一笑,「就像你,你就不是這種人。」

  「所以我不值得研究了?」

  「你沒有研究價值。」她拍拍我的肩膀,下了這個結論。

  李心蕊的手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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