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井樹 > B棟11樓 | 上頁 下頁 |
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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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至少每天喝一瓶藍山,在我要到補習班或K書中心之前,阿居跟皓廷好象也受了我的影響,對咖啡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我們的K書中心附近有個公園,那個公園不大不小,但樹卻植得很密,生長得也很茂盛,有時候在下午經過,會看見一些年輕媽媽帶著三五歲不等的孩子在公園裡穿梭跑跳嬉戲著,一些老爺爺們會在涼亭裡喝茶下棋,偶爾打打象棋麻將。不過我比較有興趣的是那幾個每天遛鳥的爺爺們,他們每天都提晃著自己的鳥籠,準時到公園報到,他們都管自己的鳥兒叫作「雀仙」,但那些鳥明明是畫眉。 我沒養過鳥,所以我不懂,不過雀仙這名稱倒也好聽,大概這麼叫牠們會有潛移默化的作用,會讓牠們的叫聲比較嘹亮吧。 公園旁有個賣紅豆餅的老爺爺,大概每天下午三點左右就會聽見他叫喊著「吼兜兵」,然後推著三輪車停在公園旁邊。 一開始我還不知道「吼兜兵」是什麼怪東西,後來才瞭解原本這個老爺爺是外省人,口音不是很好瞭解。不過紅豆餅可以念成「吼都兵」,他也真是夠酷的了。 有時候我們會在吃過晚飯之後,走到公園去聊一聊,我會帶著我的藍山咖啡,而皓廷獨鐘曼特甯,阿居喜歡的口味時常變換,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歡哪一種咖啡。這時候公園多半已經沒有人了,只有幾十隻很凶的蚊子陪著。在這裡,我們會討論咖啡,討論電影與網路,討論一些國家考試的問題,或是一些社會新聞與污穢的政治議題 有一次,不知怎麼著,聊到了李登輝、陳水扁、連戰和宋楚瑜,突然三個人像吃錯藥了似的開始輪番發表自己的長篇大論,但因為論戰有些混亂而且激烈,請恕我無法詳細地敘述論辯內容。但最令我們印象深刻的是,在一番亂七八糟的激烈爭辯之後,我們突然間安靜了下來,像喧嘩的舞廳突然關上震撼的音樂一般地安靜,我看看阿居,阿居看看皓廷,皓廷看看我,我再看看阿居。 一陣面面相覷之後,我們突然有一種空虛,也可以說是一種新的領悟。 「為什麼我們突然安靜了下來?你們想到原式u為什麼呢?」一定有人會問,我慢慢地說給你們聽吧。 有些人得病較早,有些人較晚,也有些人永遠都不會得到。但不管是不是會得這種病,時間大都出現在大三,早一些的就是大三上,晚一些的就是大三下。 我們班算是災情傳得比較慢的,直到大三下學期,來上課的同學才明顯地變少,教授上課的內容變得越來越像「師父」。 怎麼說呢?因為師父大都會教徒弟一些絕招來以防萬一,而這些絕招就算不是百戰無敵,至少也能做到防守無漏洞。而法律系學生最直接且主要的出路就是國家考試,教授也知道學生除了參加考試沒有他途(除非放棄法律之路),所以上課的內容閑開始知道原來他表面上看似冷靜與成熟,是因為在他心中,每件事情都有他自己的答案。 我回頭看看過去四年,皓廷永遠在自己的軌道上。我說過他是個不修邊幅的大男孩,個性有些孤僻,平時話也不多,所以才會發生校隊系隊學長來邀他加入多次不成的情況,也才會造成這四年大學生涯當中,他的朋友除了我跟阿居還有亞勳之外,似乎沒有其它的人,頂多再把對面的三個女孩加進去。 他雖然受女孩歡迎,但睿華之後他也沒有再接觸其它的女孩子,有時候跟他哈啦想問問有沒有新戀情,他會表現得連回答都懶。我想睿華離開之後,他只有籃球吧。 朋友不多,在別人的眼中看來似乎不是個好現象,但他也不會試圖去改變或是拓展自己的人際關係,因為他一直在他的軌道上,他認為他的軌道才是安全的。 再看看阿居,這個我一直以為很瞭解他的青梅竹馬、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在大學四年密集地跟他相處過後,我才真正地發現,他像個有好多好多棱面的琉璃,你可以知道那是個琉璃,但你卻無法一眼看透。當你以為摸出了一個軌跡去透視那些棱面,但其實還有很多棱面等著你發掘。 很多事情阿居都顯得瘋癲、不屑、默不作聲,就算是關心也很淺很淺,但你瞭解他之後,你可能會自歎弗如,他對每一件事情的感觸永遠都比你直接,永遠都比你深刻,表現出來的反應也永遠都會讓你想掬一把眼淚。 (5) 有一次,他的車子壞在孤兒院外面,打電話要我去載他,當我抵達孤兒院的時候,所有的小朋友站在門口等我,整齊且大聲地對我說「生日快樂」。 我的眼淚無法抑止地落下,雖然我是笑著的。 他說:「因為我說不出這肉麻的四個字啦。」拍在我肩膀上的他的手,是我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子學,你有什麼夢想嗎?」皓廷問我。 「我?我的夢想可多了。」我笑了笑,喝了一口藍山。 「說來聽聽啊。」 「我想在陽明山上買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我說。 「我想去洛杉磯陪著湖人隊東征西戰,看完整季的NBA球賽。」我說。 「我想到義大利、到德國,我想在他們的無限速道路上狂飆法拉利。」我說。 「我想有一個對我來說百分百的女孩,我的心、我的肺、我的所有都可以無條件給她。」還是我說。 「果然很多,」阿居笑著,豎起他的大姆指。「你呢?皓廷,你的夢想呢?」他轉頭問皓廷。 只見皓廷站起身來,在原地走了兩步。 「我要考上律師,」他說:「這是我家人的期望,是我對自己的期望,」他突然轉頭認真地看著我們,「也是睿華對我的期望。」 「呵呵,盧比.拜洛是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啊,盧比.拜洛。」他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但我們都知道,已經快三年了,他還在等睿華回到他的身邊。 「阿居,你呢?你還沒說呢!」我拍了拍涼亭裡的石桌。 「啦啦啦,啦啦啦,」他開始裝瘋賣傻地胡鬧,「緊張緊張緊張,刺激刺激刺激,想知道水泮居的夢想嗎?若要知情,下回分曉!」 我們都被他逗笑了,涼亭裡充滿了我們的笑聲。 但那晚我們回到B棟11樓之後,他在一張白色的宣紙上寫了:「我想回浙江,帶著我的爸爸媽媽。」 他用他的方法告訴我們他的夢想,我認知到自己的夢想與他的差距是那麼的大。 又近木棉花開時,大學四年一千多個日子,就像一場好看的電影一樣,你可以感覺到結局近了,只是希望Ending別太早出現,只是捨不得散場。 怎麼了?我問自己,故事說到這裡,就要結束了嗎? 是啊,是啊,我也以為故事到這裡就要結束了,但這場電影似乎還沒有想落幕的跡象。 在我們畢業前大概一個月吧,一天大清早,電鈴聲吵醒了睡眠很淺的我,而阿居和皓廷是不可能聽得見的。 我開門,眼前的這個女孩好熟悉,只是剛睡醒,眼睛朦朧看不太清楚。 我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再把眼鏡戴上,這個女孩說了句:「早安啊,子學。」 我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這個女孩是睿華,她的頭髮更長了。 ※夢想有時候其實很簡單,也其實並不遙遠,□□ ※它之所以難以追求與達成,是因為它由不得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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