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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3)

  ※愛有時也會失敗,是我們都無法將其當真理來接受的事實。

  ※《漂鳥集》亦如是說。

  再一次碰到徐藝君,是在學校的餐廳裡。距離上一次見到她,好象已經有幾個月的時間了,我還記得她一個人靠在投幣式洗衣機旁邊,似乎在心煩著什麼,從她的眼神中你幾乎可以感覺到她的心事很多很多,多到像一顆化膿的青春痘,隨便一擠就會爆開。

  好,我知道我形容得很噁心,但很貼切不是?

  我走到她的旁邊,「嘿!七月天,熱得要死的午後,一個人在洗衣店裡洗衣服,不覺得熱到發燙?」我說。

  「是你啊,內褲。」青春痘被我這麼一打招呼,她終於回過神了。

  「我叫林子學,不叫內褲。」

  「喔,我知道了,內褲。」

  「你好象在想事情,想得很入神,連我進來了都不知道,心情不好嗎?」

  她看了我一眼,「是不怎麼好。」她咬著指甲說。

  「也難怪,這麼熱的七月天,就算你一動也不動,皮膚依然會像崩裂的水壩一樣,汗水會迫不及待地流出來,心情會好得起來才怪。」

  「我不是因為氣溫的關係影響心情的,」她撩了一下短衣袖,「是因為一件很低級的事。」她又咬著指甲說。

  低級的事?我很直覺地想到可以被歸類為低級事的地方去,但越想越不可能,她應該不是個會看A片的女孩,更何況看A片不會心情不好,更不會讓自己心事多得跟化膿的青春痘一樣。

  一個不小心脫口而出:「是因為A片嗎?青春痘……啊!」我趕緊摀住自己的嘴巴。

  「什麼青春痘?」她當然不得甚解。

  「不,我是說,好熱,好熱喔。」隨著我的乾笑,有兩滴汗水從我的頰邊滑到下巴,然後像個勇敢的跳水選手一樣,想都不想地就往地上砸去。

  這時烘乾機嘟嘟作響,想必是她的衣服烘乾了。

  「這麼熱的天氣,衣服曬半天就幹了,還有太陽的味道,自然的好,為什麼還要烘乾?」我很快地轉移話題。

  「太陽的味道?」她問。

  「是啊,太陽的味道,我也知道這名詞很奇怪,但那是我媽說的。」

  「你媽說的?」

  「嗯,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就告訴我了,我印象很深刻。」

  「你好象很聽你媽的話。」

  「我……」突然間,我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我想,太陽的味道不適合在我的衣服上出現。」她說,並且伸手提起放在地上的衣籃。

  她收好了衣服轉身就要離開,我再一次從她的眼神當中看見她深深的愁思。

  「喂。」我叫她,她回頭。「你好象有心事,需要找人說說嗎?」

  明知這是在擠那顆青春痘,明知或許會弄髒自己的手,但我還是問了她,沒有理由。

  她只是看看我,然後淺淺地笑了一笑,那勉強牽動的嘴角,像是千百斤重一般,只能稍稍揚起那一秒。

  這是幾個月前,我還住在那神奇的學生公寓時遇到的徐藝君。

  幾個月之後,我已經住在B棟11樓,不知道她是不是還住在神奇公寓。

  學校餐廳裡,她一個人坐在可以容納十個人的位置上,很專注地盯著TVBS整點新聞,我沒有仔細注意到新聞在播什麼,只隱約記得我們的阿扁總統又被罵了,理由是九二一已經兩年有餘了,災區重建的進度似不是盡如民意。

  「嗨,青春痘。」我一時沒記得改口,沒想到幾個月前一個臨時的稱呼到現在我居然還記得!「呃……我是說,嗨!徐同學。」

  我有些尷尬地笑著,放下我手上的餐盤,餐盤上的雞腿較重,我的手有些失去平衡。

  「喔,是你啊,內褲,好久不見了。」

  「既然你堅持叫我內褲,那好吧,你介意讓一件內褲坐在你旁邊嗎?」

  「請坐啊,內褲。」

  說完,她張嘴狂笑,而且持續了好一下子,附近的同學都投以「看到鬼」的眼光。

  我可笑不出來,說實話。你眼看著一個人已經把內褲當作你的名字,而你卻只能怪自己當初一個疏忽導致晚節不保,還笑得出來的話我佩服你。

  「笑歸笑,別噎著了。」

  「不好意思,失態失態。」她的回答還帶著笑聲。

  「沒關係,從第一次見到你到現在,你一直都在失態,我已經以為這是你的常態。」

  「第一次不算,那次我喝多了。」

  「沒關係,我不會把你的糗態說給別人聽的。」

  「糗態?」她似乎有些緊張,「什麼糗態?快告訴我。」

  「沒事,沒事。」

  我有些後悔選擇坐在她的旁邊,我只是抱著一種好久不見的心態來找個伴一起吃飯的。

  過了一會兒,我試著打破稍稍僵化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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