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井樹 > B棟11樓 | 上頁 下頁
二〇


  我也沒有追過女孩子,所以這兩點不是我歸納的,是皓廷,但我卻有很深的同感。

  後來婉如被一個生物系同年級的男生給追走了,聽說那個男孩子從出現到追到婉如只花了四天的時間。

  這個消息傳到學弟耳裡,自然有如晴天之霹靂,雨天之雷鳴,他怎麼消沉我倒是沒有深刻地瞭解,只聽說他好幾次要辦理休學,嘴裡嚷著要離開學校這個傷心地。

  他跟婉如的故事,就像是我所說的文藝愛情片,只是這部片子感覺有點太短,自然沒有受到高度重視。

  真正強檔的文藝愛情片,在他們之後緊接著上演。

  阿居的水彧姑娘,在這時候出現了。

  ※阿居的水彧姑娘,在這時候出現了。

  要由我來告訴你們阿居跟水彧姑娘的故事,說真的有點吃力,因為我不是阿居,而且阿居又不是非常清楚地交代所有跟水彧姑娘相處的過程,所以我只能憑自己的一些記憶,以及我在他們兩人的故事中所得到的感動,盡可能一點一滴地講給你們聽。

  之前我說過,沒有人知道彧子的全名,所以我們只能彧子彧子地叫她。

  但又因為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彧子本人,所以我們叫她的名字感覺也挺奇怪的。

  夏天吧,我想,應該是夏天吧。

  充滿陽光與熱情的季節,也彷佛把每一天都注滿了希望。我猜測阿居跟彧子相遇的季節,就是這讓人無法拒絕的夏天。

  她是個年長了阿居將近三歲的女孩,而他們相遇那一年,阿居才將滿二十一歲。

  聽阿居對她的形容,我跟皓廷時常聽到流下口水來,因為即使沒有聽過她的聲音,沒有看過她的眼神與表情,在阿居的形容當中,我彷佛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原來這世界上還有如此體貼,而且又溫柔嫻麗的女孩。

  (10)

  「我無法不去注意她,無法不把眼光停在她的視線上,我感覺她好像隨時準備好她的笑容,去迎接每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

  我對這一段形容詞有特別的印象,因為當阿居說著這段話的時候,我正拿著彧子的照片,雖然我跟她沒見過面,但就算是照片,你也可以感受到她準備好的笑容。

  可以這麼說吧,彧子很輕易地讓阿居感受到戀愛的滋味。

  阿居和彧子是在一次義工服務裡相遇的,那是某個基金會為孤兒院舉辦的三天兩夜的活動,阿居跟彧子都是自願帶隊的義工輔導員,而他們相遇的第一天晚上,他正在準備書法學習的教材及範本。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身後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阿居回頭一看,是那個讓他神魂顛倒的女孩。

  「這是什麼詩啊?」

  「這是一首詞,北宋李之儀的蔔運算元。」

  「你寫得好漂亮,可以教我嗎?」

  這是彧子跟阿居剛認識時的對話,似乎可以從這句話裡面感覺到彧子當時的興奮,以及臉上無法抵抗的笑容。

  「我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她站在我身邊看著我笑,我聞到一陣陣她身上的香味,原本氣定神閑地寫著書法,那時卻連心跳都控制不住。」阿居說著,右手緊揪著左胸前的衣服。「後來,我故作鎮定地笑了一笑,開始告訴她書法的入門知識。」

  「中國字是由象形、形聲、會意、指事、假借、轉注六種方式所組成的,因此在表現上就有很多種不一樣的形態,但書法本身重視的是單字的運韻與成幅的氣性,下筆時,一撇要有一撇的氣韻,一橫要有一橫的闊度,一豎要有一豎的剛毅,一點要有一點頓道。」阿居定下心神,向水彧解說著。

  「你對書法這麼瞭解,怪不得你寫得這麼好。」

  「不,這是我爸爸教我寫書法的時候,每天都會告訴我的話,聽著聽著就背起來了,一直到現在都忘不掉。」

  「那你父親的書法一定更不得了了。」

  「是啊,在我的眼中,他的書法永遠是第一的。」

  「真的嗎?那我可以請他教我嗎?」

  「我相信他一定很樂意教你,只是已經沒機會了。」

  「為什麼?」

  彧子當然不知道水爸爸早已經離開,所以當她得到阿居的答案時,臉上的笑容頓時被滿滿的歉意取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

  「不不不!沒關係!我不介意的,而且如果我爸爸知道有這麼一個美女要請他教書法,他一定樂歪了。」阿居試圖以開玩笑的方式化解彧子的歉疚。

  「你叫什麼名字呢?」彧子低頭問著。

  「我的名字不好說,我寫給你看。」他用毛筆沾了沾墨,在紙上寫了水泮居三個字,彧子看了直呼好聽,阿居告訴她這名字是水爸爸取的,彧子更是高興。「那你的名字呢?」

  「我?我有兩個名字。」

  「兩個名字?為什麼有兩個名字?」

  「一個在這裡用的,一個在另一個地方用的。」

  「另一個地方?聽起來很神秘的感覺。」

  彧子把阿居的毛筆借了過去,在紙上寫了「彧子」兩字。

  「我的家人都這麼叫我,我的名字裡有個彧字,你就這麼叫我好了。」

  「好,彧子,現在開始上書法第一課,就是寫好自己的名字。」

  那天晚上,時間好像為他們停止一樣,阿居說,兩個人聊到聽見清晨的鳥叫,才赫然發現一夜沒睡,而那天的活動在早上七點半就要開始了。

  我其實很羡慕這樣的感覺,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像是植物有了光、有了空氣、有了水,就很自然地會滋長一樣。阿居跟彧子就像是戀琴人遇上了天籟琴,只有戀琴人聽得懂天籟琴的深深琴韻,也只有天籟琴願意為戀琴人吹彈一曲。

  那一次活動結束後,彧子親手做了一張卡片給阿居,上面用書法字體寫著:阿居:

  獻醜了,我用這三天來所學的書法,為這一次活動留下一個難得而且完美的紀念,我第一次在卡片裡用書法寫字,很難看,你不要見怪唷。

  我從來沒有學過書法,因為我在「另一個地方」念小學,而那裡的小學是不教書法的,看到這裡你有沒有很高興?因為我這輩子第一個書法老師就是你,雖然你比我小,但我還是要叫你一聲老師。

  相信我,我對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儘管水伯父的書法在你心中是永遠的第一,但在我心中,你的書法才是永遠的第一。

  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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