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井樹 > B棟11樓 | 上頁 下頁 |
六 |
|
阿居的堅強與孤單,相較於皓廷和我的家庭幸福,真是天壤之別。 幾天之後,我們收到了皓廷從雲林寄來的東西。是用箱子裝的,裡面有很多柳丁跟橘子,還有用保溫壺裝盛著的,切好的年糕。 箱底有一封信,只有寥寥幾句話,卻熨上了我跟阿居滿心的溫暖。 子學,阿居: 好玩嗎?這幾天的臺北。 我這幾天跑了好多地方拜年,吃了好多東西,昨天秤了體重,胖了三公斤,這數字有點嚇人。 我怕你們在臺北沒東西吃餓死,趕緊寄點東西給你們。 別怕,那是我們家自己種的,味道很甜喔。 皓廷 是啊,是啊,味道真的很甜,我們在宿舍裡,兩個晚上就把那些東西都嗑光了。 這就是人生嗎? 幾顆橘子柳丁、幾塊年糕下肚,換來心中暢快的滿足,這就是人生嗎? 阿居說,這是幸福,一種短暫卻完美的幸福,他要我別把人生想得太美好。 或許吧,或許吧。 人生太美好,也是會讓人感到害怕的。 (6) ※人生與幸福的定義,不可能是狹窄,也不可能是複雜的。□□ ※當下感覺到的生命意義,只有你才能體會它對生命的重要性。 像是忘了關掉的水龍頭一樣,時間不斷不斷地流逝著;只是時間不像水庫那樣有刻度、有管理人員在看顧,它再怎麼流逝、再怎麼被浪費,我想除了自知時間有限或生命即將終結的人之外,是不會有任何人有感覺的。 我們升上大二之後,我就沒有和皓廷他們住在同一間宿舍裡了。原因不是別的,就是因為宿舍抽籤。認識我久一點的人就會知道,我的簽運是世界級的糟糕。 每一次抽籤,我一定是簽王。 大一的時候,同寢室四個人,晚上經常提議買宵夜,輪流兩字對我們來說像甲骨文一樣難懂,所以我們每次都抽籤決定,簽王去買。 除了皓廷跟亞勳各買過一次之外,我從來沒有離開過簽王的位置。 「幹!又是我!」 相信我,如果你不斷當簽王,你也會罵出髒話來。反正,我的簽運從來沒有好過,再贅述只是傷心而已。 亞勳跟我一樣沒有抽到宿舍,我們便一起搬到學校附近的一棟學宿裡面去。那是一棟專門租給學生住的公寓,在一條辟徑頗深的巷子裡。公寓的一樓是兩間店面,一間是7-11,一間是全家;對面的一樓是一家洗衣店,聽說也是房東開的,而房東就住在洗衣店樓上。 我想他光是賺學生的錢就賺飽了。 房東把每個樓層都分隔為七間套房,最大的那一間有十一坪大,最小的是五坪。每個樓層都有兩台飲水機,每間房間附有一支室內電話。 我跟亞勳剛搬進去的時候,生活得挺不習慣。大概是因為男生宿舍住久了,一旦在宿舍走廊上遇到同樓層的女孩子,在擦身而過的同時,臉上的表情都不知道該怎麼擺。 更糟糕的是,我跟亞勳住在最頂樓的五樓,七間房間裡,有五間是女孩子住的。她們不是夜貓族,就是熱門音樂的愛好者。一個多月的觀察下來,住在五A、五C、五D這三間房的女孩子都已經有男朋友了,而那個住在五B的女孩,有很嚴重的失眠症。 亞勳住在五E,我住在5F,雖然編號是隔壁,但其實我們中間隔了一間5G。 我不知道為什麼E不會在F旁邊,每次回到宿舍看見門牌,念起來總會覺得怪怪的。 直到那一年的耶誕節,我跟亞勳住在那兒已經有近四個月的時間,我們從來沒有看過那個住在5G的女孩子。 「好一棟神奇的學生公寓。」阿居跟皓廷來找我們的時候,都會這麼說。 記得那一年是二〇〇〇年,九月,我們升大二。皓廷為了生活找了家教的工作,雖然我的家境讓我不需要去煩惱錢的問題,但我還是陪著他一起去家教中心,我想感受一下拿到第一份薪水到底是什麼感覺。 阿居則在我公寓樓下的7-11找到計時工讀生的工作,他每天除了上課之外,就是窩在7-11裡面,星期六日放假的時候,他就到孤兒院去當義工。 我接到的第一個家教,是一個剛升國二的小男生。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沒能記得他的名字。因為他的名字很難寫,很難念,我只記得他的名字裡有個「蒯」,所以我都叫他小蒯。 這個字的念法跟「快」差不多,只是蒯必須念三聲。 他的程度很差,而且是差到不行那種。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成績單,差點沒腦溢血。 小蒯的爸爸是水泥工,媽媽在自助餐廳幫別人炒菜。每天早上四點鐘,小蒯的媽媽就要出門去幫老闆開店、洗菜、炒菜,準備給要到工業區上班的人吃早餐。 自助餐廳開在工業區入口附近,那裡大型車輛來來往往二十四小時沒有間斷。 「那些大貨車像抓狂一樣橫衝直撞,好幾次都差點就被撞死。」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