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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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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終於察覺到我的不對勁,他抬起頭來,也看到了這個外國人。但外國人根本無視於他的存在,只對我一人輕輕點頭致意,告訴我他的中文名字叫湯仕敬。」 「原本我以為我的目光,只是在異國與當地的帥哥萍水相逢,如同欣賞一件藝術品般產生一點點心神蕩漾而已,想不到他真的走到我的面前對我說話……」織梅喘了口氣,「更讓我訝異的是,湯仕敬的中文講得十分流利,他沒有絲毫遲疑,竟直接向我示愛,要我馬上跟他走!」 「他說話的口氣非常篤定,讓我和男友都吃了一驚。男友隨即要他別開玩笑了,結果湯仕敬竟然冷酷地說:『你不想活了是嗎?』我以為……我以為湯仕敬想動手打人,雖然我的男友在學生時代是籃球校隊選手,比湯仕敬還高了半個頭,然而,我卻發現湯仕敬的眼神變得很怪異,就好象……好象他只要動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殺了我的男友一樣……「看到這種情況,我感到十分不安。我立刻拉開了男友,並要他和我一起回旅館去。」 而湯仕敬並沒有跟上來。我們回到房間後,還以為那只是一場意外的衝突罷了,但萬萬沒料到……就在當晚我正要與男友就寢前,我發現視窗外——湯仕敬就站在對面的建築物屋頂上! 「劍向,你知道嗎?我們的房間在七樓!對面的建築是一棟羅馬風格的商業出租大樓,總共有九層樓,而屋頂……屋頂的設計是尖塔型,湯仕敬就穿著黑色的長袍,站在尖塔上,那裡是爬不上去的!」 劍向的耳朵嗡嗡作響。 「我嚇呆了,因為湯仕敬正望著我,對我微笑。雖然拉緊了窗簾,但我一整晚都睡不著。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男友,只是自隔天一大早不停催促他,趕快整理好行李離開威尼斯。」 「我們下一段行程是瑪律他島。原本那是我期待已久的行程,因為我好喜歡達許·漢密特寫的《瑪律他之鷹》,但等飛抵瑪律他的首都法勒他以後,我發現自己根本無心遊覽,一直感覺湯仕敬就跟在我們後面。」 「第三天參觀塔西安神殿遺址時,湯仕敬出現了。這一回男友忍不住了,他狠狠地揍了湯仕敬一頓。沒想到湯仕敬說,我男友終於遭到詛咒,他會在十二小時內喪失性命。男友對此嗤之以鼻,並警告他不要再跟蹤我們。」 「結果……結果……我的男友當天傍晚在旅社附近的郊道上,拿出隨身攜帶的瑞士刀用力割斷自己的喉嚨。」 織梅彷佛因回想起可怕的記憶而泣不成聲,「湯仕敬……湯仕敬又出現了,他引燃火苗,在我的眼前焚燒我男友的屍體……我……我根本無法阻止他!湯仕敬還一面陰狠地對我說,他已經活了五百多年,任何阻止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那時我真的好害怕,連拔腿逃跑都做不到……我也想像不到當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勇氣……我告訴湯仕敬,我願意跟他在一起,他聽了十分高興,又恢復了我第一眼見到他時的和煦笑容。」 「接下來的一個多禮拜,湯仕敬和我住在華沙,又告訴了我關於他更多的過去。他說他在年輕的時候曾經愛上一位侯爵夫人,最後被驅逐出國境。於是,他憤下決心拜師學習黑魔法,就是為了要報仇,奪回他的愛人。十幾年過去了,他終於回國殺了侯爵,但沒想到侯爵夫人對他的記憶已然模糊。他不斷向夫人證明自己的愛,夫人卻由於喪夫之痛,最後也跟著投水自盡。」 「湯仕敬撈起夫人的屍身,陪侍一旁直到屍體完全腐爛。篤信靈魂轉世論的他,再度下定決心鑽研更高深的長生不老之術,開始了他永恆的追尋之旅。」 「我聽了才漸漸明白,我與那位侯爵夫人的容貌可能十分神似,他活了這麼久,就是為了要找到那位名叫佩特芮絲的侯爵夫人。我對他的恐懼,不知為何竟混雜了一點同情。」 「但,當某天我看到他所收藏的侯爵夫人肖像畫以後,才發現我和她根本就不像。我總算完全知道了——湯仕敬已經瘋了!」 「從他搜集的剪報資料中,我終於發現他似乎不斷地在殘殺熱戀中的年輕男人。這些男人遍及世界各國,和我男友的死法一樣,手法極端殘酷卻又毫無脈絡可尋,所以最後全成為懸案。我不知道那些被他盯上的女孩子最後都怎麼了,但我認為自身的處境同樣十分危險,於是,我偷偷思考脫逃的計畫,在他離開家的某一天,一個人搭機回到臺灣。」 劍向緊緊地擁著織梅,希望能止住她的哀傷。「妳是說,湯仕敬跟到臺灣來了?」 織梅點點頭。「回臺灣的十天后,我在漢神百貨遇見他,他威脅我立即跟他回華沙,否則會繼續詛咒我周遭的親友,我嚇得昏厥過去……我想我的記憶就是在這個時候喪失的。不過,他在威脅過我以後,並沒有繼續跟著我。」 「我雖然喪失了記憶,對他的恐懼卻仍然深藏在潛意識裡。我害怕得睡不著覺,只要一閉上眼睛,我的腦中就浮現他站在尖塔上盯著我的景象……我先後遇見了思造和詠昱,但即使他們很愛我,給我充分的安全感,我還是害怕,而且,他們後來也都真的被殺了,我才完全瞭解,湯仕敬很可能在什麼地方又施了詛咒,讓我身邊的男人都死於非命……如此一來,他可以不需要跟著我,他算准了我一定會去找他……」 「妳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嗎?」 「在鳳山,」織梅說:「他偽稱摩門教徒,目前暫住在教會裡。」 「我去找他,要他解除這個魔咒。」劍向看了看表,「日落以後,就來不及了。」 「你會被殺的。」 「不去找他,我們一樣會被殺。」 織梅握住他的手。「劍向,我和你一起去。」 2摩門教鳳山分會的弟兄告訴劍向,湯仕敬外出了,現在不在會館裡。劍向立刻表示希望能留在這裡等他回來。接待的弟兄是一個肥胖的年輕人,年紀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他的中文說得很古怪,只有自己的中文名字講得字正腔圓,並沒有提出太多問題,就安排他們到用來聚會或讀經的房間等待。 隨著一分一秒地流逝,劍向的神經愈來愈緊繃。織梅沉默地坐在身邊,兩人的肩頭相貼,似乎在傳遞著彼此的不安。 會館的位址在曹公路與光遠路的交叉口附近,和高雄縣警局相對。當他們騎著摩托車來到土地銀行樓上的耶穌基督末世聖徒教會會館時,橘紅色夕陽耀眼但溫和的亮光正昭示著落日正在下沉。 不知等了多久,劍向聽見玄關處一陣說話的聲音。織梅同時抬頭以眼神表達她的惶恐,他知道湯仕敬已經回來了。 「湯大哥,您的客人……就在房裡。」方才接待他們的胖弟兄並沒有進來。 一名魁梧、英挺的外國人走進來,他見到織梅後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把門關好,不要打擾到我說話。」 「是。」 湯仕敬果然活脫像是畫家筆下的男性神祇,劍向對自己的外貌及身材已經很具信心了,看到他也不禁深覺相形失色。然而,他的第六感卻又發出另一種聲音——即便是神祇,也有作惡多端、滿手血腥的邪神。 湯仕敬不在乎劍向的存在,他自顧自坐下來面向織梅。「妳願意和我回華沙了?」 「不,我不會和你走的。」織梅的表情嫌惡,「我根本不愛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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