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港臺作品 > 寄住在貝殼裡的海 | 上頁 下頁
一六


  大家自顧自地吃喝了好一會我,歪妹和其他人聊天,我半句都沒搭腔。突然歪妹吃完手上的雞腿便起身一躍再轉向我們,興奮地喊道:「我們來比賽搭訕年輕小夥子,你們覺得怎麼樣?有趣吧?」這番話很明顯地不是說給我聽的,無所謂,看看他們能搞出什麼名堂來。歪妹調皮地向大家使使眼色說:「知道你們沒膽啦,我先!」說畢,一回身便幫作淑女狀。我隨意走著,手托著下巴,面帶微笑地站在一旁,看她能拿這些多半不會超過20歲的小朋友怎麼辦。

  歪妹迎面走來兩個男生,她故作無心地將包包不小心掉在男孩面前,還非常「不小心地」撞上了他們。「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男孩們理所當然地為歪妹撿拾地上的東西,接著她又露出那張超級做作的可愛臉,果然是傾國傾城的美人胚子,男孩們一個忘了撿東西一個臉紅緊張。不到15分鐘,歪妹單手舉高把戰利品飄啊飄地拿回來。奇順眨眨眼把紙知拿到手一看,嘖嘖稱奇地說:「靠!手機號碼、家裡電話,什麼都寫齊了嘛!」歪妹以勝利者的姿態走到我身邊坐下,我嘴角微揚地向她豎起大拇指以示佩服。

  接下來兩三個朋友都被歪妹推出去瘋,當然,不是每個人都像歪妹有那種豪華待遇,擁有美男子之稱的奇順第一次出征還被一群小女生「欲擒故縱」地嫌東嫌西一番,幸好他還是滿滿收穫回來,總算保住了所向無敵的泡妞紀錄,不過他的心裡一定對西門町開始沒好感了。

  「喂,換你了啦,兒。」大家都輪著玩完後,歪妹開始拱我出去瘋。拼酒劃拳唱歌跳舞還行,叫我去搭訕?我又不是臉皮厚到子彈打不穿,拿搭訕來做實驗的。托著下馬不秘被拱這一套,略略吐舌不理會歪妹和奇順想掀起的刺激感。「好啦,拜託啦!你昨天偷跑,剛才又凶我耶……」死歪妹老是拿一些歪理來堵我的嘴。低頭沉默好一會兒再隨意往附近人行道方向流覽是否有合適物件,3分鐘過去,我回頭看歪妹他們說:「沒有我喜歡的類型,開不了口去搭訕啦。」才說完,馬上就被大家發出噓聲來抗議。「去!你哪裡有什麼喜歡的類型啊?也沒聽你提過啊,好啦!我們幫你選定就好了。」歪妹又露出賊樣地說著,還和奇順串通好一把我用力推出去前方。好哇!沒必要這麼整我吧。

  正想回頭罵他們小人沒義氣的時候,「砰——」的一聲,我不知踩著什麼東西,摔倒在地上,接著聽到一個男生半痛苦的呻吟聲。我趕忙起立,還不忘先瞥了歪妹他們一眼,再幫人家把包包和滑板撿起來。「我——」正要說話,男孩就先搶在前頭說:「真不好意思!你有沒有怎麼樣?」雞皮疙瘩驟起,抬頭看到一個五官端正的男孩。他的微笑正配著一排路燈光暈發散開來。

  「沒事,再見。」實在是尷尬的場面,大概是我心裡有鬼才會想逃命似的轉身要走回歪妹那邊,男生被擱在後頭呆站著。但是才一回頭,便看到歪妹他們一臉「上啊!有沒有種啊!」的眼神,這下子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停住了轉身的動作,再度回頭定睛注視著那個男孩,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他說:「把你的電話給我。」男孩似乎被我突如其為的要求略略嚇了一跳,隨即露出一種很難理解的笑容。到少我是不懂。

  「笑什麼?不給就算了。」竟然敢嘲笑臉皮很薄的鈳惡,我寧願回頭被大夥人恥笑「沒種」,也不願讓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誤以為我對他有興趣。沒想到就在我要轉身的當下,「我給啊,手伸出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銀色的鋼筆,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要伸手之時,迅速地拉住我的手。

  男孩向我露出一抹笑容,接著便低頭攤開我的掌心,把一邊串的號碼寫在我的掌心上。癢癢的,莫名其妙的,他一邊寫著,我則一臉不可思議地回頭看歪妹他們,當然他們一個個也瞠目結舌地向我豎起大拇指。怪了!我最近怎麼老覺得遇上的人都很面熟,這個人也是,只是任我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好了。」他的微笑沒有消失過,我趕緊把手縮回來,緊握住拳頭速溜回大夥人那邊,管他媽的像誰呢!

  松了口氣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正想向大家炫耀討賞的時候,不料歪妹用手肘推推我的肩膀要我往前看,那個男孩依然站在原處看著我一舉一動,沒一會兒他拿起背包、拎住滑板,消失在人群之中。

  「大概是被我們嚇傻了吧。」歪妹笑著說,我也笑了。「嘿,我的獎品呢?」我立刻向歪妹邀功。「最好的獎品就在你手上嘍,哈哈!」語畢,她又從桶裡拿出了一隻雞腿來吃,可惡,我就知道這傢伙不能信任!這時,歪妹把我的手機拿起,順便把我剛搭訕得來的手機號碼輸入進去,附注的名字是「戰利品。」真是愛鬧。

  脊背還因為第一次搭訕而微微發熱,站在路口,我緩緩攤開手掌,不知道是水性墨還沒有幹,還是手心滲出汗水來的緣故,那一排藍色字跡有些模糊。

  不管在城市與鄉村,關於結交朋友的準則真的是大同小異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一個體諒包容,就是微乎其微的祉經線抽動才讓人覺得深刻,所以要分辨得出[什麼是酒肉朋友,什麼是真心知已]很容易。

  我是一個必須在矛盾下才能生存的個體,孤獨與喧鬧之間無法絕對抉擇,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麼?怎麼樣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隱約嗅到那些會讓現在的自我萬般恐懼的事情,因為光是幻想,自己明確的心意就會站不穩腳步了。

  誰是我?我又是誰?最後又有誰是誰?這些不是出於我的意願之中被挖掘出來的,當然也沒有任何人會開口提醒我。只是每每遊蕩在淩晨兩三點的鵝黃色的臺北街頭,倚著公園石椅的當下總會靜靜地將自己沉澱,做個短蜇的覺醒不過多半來說,那樣的行為被我稱作「自尋死路」。結結巴巴地害怕空蕩的恐懼,卻固執得即使差一步主要附崖也倔強不服輸。

  「煩啊?眉頭皺得跟松獅狗一樣。」歪妹拿著整瓶玫瑰紅走出來,我靠著陽臺沒有回頭應答幾句,眼光移不開似的將視線落在遠方,一片多為晶瑩閃爍的澄黃霓虹海。連搖頭也變得微弱,將杯裡的紅酒一口氣喝完,再順手將空酒杯往歪妹那邊一擺。現在我只想好好喝上一杯。

  「何時回——」歪妹正要說話,地被我無意識地搖動酒杯之餘的蕩漾衝垮。「對你來說,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意義?」我不定期是開口了。「什麼意思?」無意冒犯,只是單純地想問。歪妹收起笑臉走到我的身邊也注視著遠方,住址反問和思索。「也不知道怎麼了。從這個夏天開始,總覺得自己急著想尋找一些答案,又才懈然發現我在找的是一個沒有題目的答案。」我的表達能力也許有問題,連話都說不好,特彆扭捏不自在。

  「你是說你根本不知道問題在哪裡/我想這才是你焦慮的主因。」歪妹難得的擺出正常大學生的模樣,看起來正經不少。順著弧度搖晃酒瓶,她不帶一絲醉意地注視暗紅液體擺動的旋律好一會兒,突然笑了出來:「兒,你有沒有發現你結巴的次數變少了?」我也不是傻子,知道她突然扯出無關緊要的話語是她的弦外之音。我挑挑眉毛不以為意,搖晃著酒杯哼了淳氣,一低頭又抬頭沒被她發現我的嘴角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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