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中原 > 啼明鳥 | 上頁 下頁 | |
五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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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逗趣,真的。」大娃娃說:「老高正進攻小翠。在女生宿舍,早已不是神秘。要是你真還沒有物件的話,美倩跟你是最合適的一對。」 「你覺很合適嗎?」南森調侃的說:「你知道美倩是訂過婚的。我算是老幾?」 「我不以為這有什麼不妥?」大娃娃說:「你仍該有公平競爭的機會。據我所知,美倩雖然對那男孩子很好,卻還談不上愛情。」 「你竟然教我『橫刀奪愛』?」 「這是什麼樣酸腐的字眼兒?」大娃娃說:「愛情是無法勉強的,美倩是人,不是貨品,讓你們『奪』來『奪』去,她自己也應該有她的選擇。」 「真的,這表示她已經選擇過了!」 南森若無其事的說著這話,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或者可以說,他開始妒羨起那個男孩子來了。要來的總歸是要來的,他早先並沒有想過,他突然的發覺到,他和美倩之間的情感,多少和與眉珍交往時不同。那是很微妙的,無法解釋的,儘管他的理智告訴他:不可以這樣,但他卻很難抗拒美倩對於他的吸引。 *** 穿過林蔭大道,橫過跨在旱溪上的木橋,再穿經雜樹叢生的小徑,在一方方水泥磚塊上跳躍著,走近女生宿舍的圓門。 南森冒冒失失的還要朝裡闖,大娃娃把他擋住了。 「這兒不是粉牆,你也不是張生,」她笑著說:「委屈點兒,在外邊等著罷,我去把美倩叫出來。」 「等就等罷,正因不是談戀愛,我才氣壯山河!」南森說:「就是等一天也沒有什麼關係。」 大娃娃又䀹動她的眼睛,笑說: 「去年我遇著個化學系的男孩子,跟我也說同樣的大話,三個月後,他請我們吃糖:我問起那天他說的話,問他那股『氣』到哪兒去了?……他說起了化學變化。」 「你這比方打得不恰當,」南森說:「我可不是學化學的。」 「好,那你就在這兒氣壯山河罷!」 大娃娃一路笑著跑走了。 他站在牆外等著,一會兒笑過來一群女孩子,一會兒又笑過來一群女孩子,她們走過時,都拿眼瞟著南森,瞟得他渾身有些刺刺戳戳的。 「這又是誰?看樣子已經『掉』進去了!」 「你不認識哈老哥一世?外號又叫大肚山人。」 「啊,你說他是羅密歐嗎?……誰是他的茱麗葉?我看他一個人等得怪可憐的。」 「總之不是你……」 她們一路竊議著,笑進去了。討厭的是那圓門擋著他,裡面是男生的禁地,要不然,南森真想抓住她們當中的一兩個,跟她們抬抬大杠。隔了好一會兒了,美倩還沒有出來,大娃娃、小翠,也都不見影兒,倒等著了好幾個跟自己一樣在等人的男同學。你踱過來,我踱過去,彼此都有些不自然,其中有兩個和南森熟悉的,打了招呼,便閑閑的搭訕起來了。 「在這兒等人,真不是滋味,」南森抱怨說:「小姐們在樓上梳妝打扮,咱們在這兒苦等,人全像矮了半截兒,太不合理了。」 「又沒人勉強你來呀,哈老哥殿下,你要是有辦法,應該躺在男生宿舍,讓女孩子等你。」 「那樣同樣的太不人道,」南森說:「我建議男女生宿舍,應該各裝兩部對講電話,彼此都方便了!」 「行得通嗎?——在走廊上排長龍,平均每人通話一分鐘?」那個同學說:「你也許剛剛開始『暈船』,把雞毛蒜皮的事兒看得很嚴重,我們,嘿,早就是這兒的常客啦!」 「我還沒上船呢。」南森說。 「我可是航運公司。」那同學說:「校長鼓勵我們多談戀愛猛K書,我是奉命行事,搭一條,沉一條,甜的沒嘗著,苦果子可吃了不少!」 「還有比在這兒乾等人更苦的嗎?」 「這算什麼?」另一個說:「遇上落雨天,上面撐著一把傘,下半身濕得像掉下河一樣,有些女生手扶著欄杆,指著我們說笑,說是『像一些蘑菇』。」 「夏天還好些,冬天那更吃不消,寒風把人吹得透透的,手插在口袋裡來回踱,聳著肩膀窮抖!……有些女孩子存心折磨人,躺在床上看小說,看完半本再下樓,說是要考驗男孩子究竟有多高的『熱度』,誰要是耐心不夠,不當場就『吹』掉才有鬼呢!」 「噢,聽起來好恐怖。」南森說:「假如真是這樣,誰還敢來搭船?」 「我們呀!……我們是哥倫布主義,抱著船就是生命的決心,航行到底,管它七級風,八級風、颱風、龍捲風,船沉人不沉,再接第二輪!」 三個人呵呵的笑得像喝了兩打啤酒。 笑聲剛停歇,美倩從圓門裡走出來了,她穿著帶有荷葉邊的紗衫子,灰色的短裙,像剛剛浴罷似的,看上去那麼素雅、潔淨。 「很抱歉,害你久等了,哈老哥,」她說:「我正在洗頭髮,而且也沒想到你會來。」 「不要緊,如今既沒有落雨,又不是冬天。」 美倩瞟了旁邊的幾個男孩子一眼,臉色微微泛紅說: 「陪你走走罷,這兒不是你站的地方。」 那幾個男孩互相對瞅著,扮了個難看的鬼臉。美倩和南森走後,他們用嘴呶呶他們的背影說: 「哈老哥這小子硬算得上是個人物,他一開始就登上丁東海女皇號,——沉不了的船。」 「羡慕有啥用?他難道會請你去當大管輪?……咱們命定在圓門口站崗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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