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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老朽已經仔細的看過了。」萬豐禾點頭說：「魔山劍法，不用講駁劍熔劍的絕學，各家望塵莫及，就是這一套連環不絕的招式，當今各派，怕也無人破得了。」

　　「老爺子必曾聽說過隱居太湖邊的南劍方直罷？」黑吉說：「晚輩一離貴堡，就會去太湖拜會他的。」

　　萬豐禾點點頭說：

　　「南劍方直，為南方劍術一代宗師，這是不錯的，不過，卅年前，我曾和方直在一起較過劍，老朽使用的劍法，也就是今天穀風對少俠使用的劍法，結果是無分軒輊。即使事隔若干年，彼此功夫都有了長進，但比起魔山劍法的神奇奧秘，顯然還差得很多。」

　　「照老前輩的說法，南劍若不敵魔山劍法，那世上還有誰能勝過魔山雙劍的呢？」采凡在一旁說。

　　鬚髮皆白的萬豐禾冥思了一陣，然後緩緩的說：

　　「老朽業已說過，據老朽所知，魔山劍派之外，除了武當長老若愚道人以劍術名世，應該沒有其它的人了！……老朽是在想，少俠為父復仇，志氣可嘉，但對令尊當年所結的恩怨，總不至於一無所知罷？只要能有蛛絲馬跡可循，也能摸出一點頭緒，不會只是在暗中苦苦摸索了，像這樣摸索下去，怎能覓得仇家呢？」

　　「難就難在這裡了，」黑吉說：「晚輩夫婦太年輕，只有老僕趙安，約略知道一點，那就是當年，晚輩的祖父，曾在洛陽北方遭人殺害，先父是為復仇，才投拜到魔山沈老爺子門下習劍的，……至於仇家是誰，沒人知道。」

　　「既然如此，那老朽這局外之人，就無能為力了。」萬豐禾太息說：「照這種情形看，這是屬世代的冤仇。少俠行前，老朽謹能以一語相贈，那就是冤仇宜解不宜結，就是見到仇家，也要問明原委，能解則解，老朽言盡於此了！」

　　黑吉夫妻倆拜別了萬豐禾祖孫，心裡又陷入一片茫然，天下之大，人群之多，幾達恒河沙數，正如萬豐禾所說的：像這樣在暗中苦苦摸索下去，怎麼覓得仇家呢？黑吉和采凡商議了一陣，決定仍按原定的主意，買舟南下，到太湖邊去拜訪南劍方直。

　　順風順水，船隻在荒涼的河上行駛著，黑吉望著四野蕭條的秋色和蒼茫的煙水，不禁感慨的對采凡說：

　　「我為了要報父仇，拖累你一道兒走南到北的奔波，如今是茫無頭緒，也不知復仇何日？更難免使你忍受勞碌之苦了。」

　　「千萬不要這樣想。」采凡說：「既是夫妻，就該休戚與共，患難同當，只要我們有耐心，總有一天，會達成心願的。」

　　無力的秋陽灑落在灰黑的帆篷上，河流向無盡的天邊蜿蜒流過。這一對年輕的夫婦，在一片迷茫的境遇中，仍懷著希望，相互慰勉著，奔向更遠的地方，而未來究竟會有什麼樣的遭遇呢？誰也不會預知。

　　他們又經過將近一月的水程，穿州過縣，才到達太湖北岸的茶樹崗子。向方直的宅子投了拜帖，管門的老蒼頭接過那紙拜帖，噙著淚說：

　　「賢夫婦是來拜訪家主人的？可惜你們來晚了一步，家主人業已在上個月的月尾辭世了！」

　　「怎麼？您是說南劍方直方大俠辭世了？！」黑吉驚怔的說。

　　「可不是？」那老蒼頭哽咽著：「家主人人如其名，一生剛正方直，以他的身體和修為，不該在望六之年就辭世的，但世事無常，誰敢料定呢？」

　　這可是黑吉和采凡做夢也沒料著的事，他們只有返回客旅了。夫妻倆留在太湖北岸約有半月光景，暗中打聽，這一帶的居民，無論老幼男女，提到方直的病故，莫不臉現悲悼之色的。黑吉聽人傳講，這位南劍宗師，不但是個超絕的武術大家，而且滿腹經綸，兼通金石書畫，一向和平處世，大有仁懷，鄉民們都極敬愛他，視他為忠厚長者。即使方直在世，像這樣的人物，也不會和趙震山被殺的事有任何牽扯的了。

　　「當初我們議定要去的三個地方，如今業已三去其二了。」黑吉說：「再去，就該去武當山啦！」

　　「那就去武當罷，」采凡說：「如果在若愚道人那裡，還不能發現什麼，你別忘記，我們還有一處地方可去，那就是爹出家的地方，也就是你爹遇害的地方，——荒山大覺寺，我想，我爹會全力幫助你的。」

　　黑吉默然的點點頭，似乎有所感悟了。

　　在崇山裡

　　江湖的道路是踩不盡的，黑吉夫妻倆幾經輾轉，由長江北經雲夢澤，到了鄂北武當時，時序業已轉至秋天了。這裡的山群綿亙著，黑鬱鬱的，在橫壓的秋雲裡，顯得無比的幽深。黑吉和采凡曾到武當去訪問過，知道若愚道長並不在觀裡。多年來，他在北山深處結廬隱居，不問塵事，外來的訪客，很難見著他。兩夫妻一商議，采凡說：

　　「千里迢迢的跑到這兒來，不管遇著什麼樣的難處，我們都要想法子；若不見到若愚道人，這一趟不是空跑了嚒？」

　　「你說得是。」黑吉說：「我們進北山去尋訪，我想，總會能見到若愚道人的。」

　　兩人的心意都是這樣，但北山比他們想像的更為廣闊，他們從這座山找到那座山，這條澗越至那條澗，除了低迷的雲霧，滿山的荒草和滾滾亂石，就很難覓到人蹤了。幾天之後，他們在北山村遇著一個樵夫，黑吉向他問起若愚道人這個人，那樵夫說：

　　「不錯，有那麼一位白眉白髮的老道人，在七星崖下隱居，已經有很多年了。小哥，你找他幹什麼呢？」

　　「愚夫婦只是慕他的名，想拜訪他，請教一宗事情。」黑吉大喜過望說：「不知從這裡去七星崖怎麼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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