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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他完全沒有愛過我。」一說起他,我的心便一片淒涼。他是真的沒愛過我。

  「他真是奇怪的男人,怎可以這樣對待你!」

  我說出了真心話:「就因為他如此,我才知道簡文瀚珍貴。但天呀!我居然開始看他不順眼!」「更看不過眼才再作打算吧!」她總結。

  也就是,現在我什麼也不可以做。

  既然決定了複合,便好歹也要盡力。從前,我們不是很好的嗎?我與他一起度過了最單純、真摯的四年。四年來,我都那麼幸福,沒理由在大家都成熟了的今天,反而掌握不到重來的福氣。

  對,我決定要努力面對。

  我的二十六歲生日快到了,我要與簡文瀚盡情慶祝,別辜負這個我與他重聚的第一個生日。

  「二十六歲,很大件事啊!」他誇張地說。

  「哈哈,不就是!所以呢,要花點心思!」

  「轉眼你又二十六歲了。」忽然他感歎。「認識你的時候,你才十九歲。」

  「七年,居然就這樣過了七年。」我也不禁莞爾。「但其實自某一天開始,我便忘記了自己的年齡,相信再過多兩年,你打我我也不會記得起。」

  「大家都經歷了很多事。」他躺在我的床上歎氣。

  「人生真是奇怪,是不是?」我也躺到他的身邊。

  「我們又在一起了。」他轉過臉來望著我。

  我笑,他的臉孔是這麼接近,看著看著,心便溫暖起來。我捧著他的臉,深深地吻他。

  他捉住我的手。「阿彗,我們可以一生一世。」

  「嗯。」我親密地應了聲。然後,我的肚子發出聲音來。「我肚餓啊!」

  「我們去吃飯。想吃什麼?」

  今夜很想懷舊。

  「去金鳳!」我叫。

  簡文瀚燦爛地笑,他也很想去。

  同樣的餐廳,同樣地大排長龍,看那餐牌,也只不過是漲價了十塊八塊,六十元有找的美味牛排餐,真是件奇聞異事。

  餐廳老闆已認不出我們,我們被擠到一角去坐,但仍然吃得很滋味。

  「味道一點也沒變啊!」我驚異。

  「沒變便是好。」簡文瀚說。

  那牛扒軟綿綿的,那種軟*嫩滑,根本不似是肉類。就在享受著這舊有的美味時,我提議。「不如今年生日也玩懷舊!我們乘直升機去澳門!」

  他定定地望著我。

  「我怎樣也想試一次!」

  他卻說:「那是個傷感的回憶。」

  「今次不傷感便可以了!」我真心地說:「與文瀚坐直升機是我的心願,我知道,我們兩個都會很開心。」

  簡文瀚柔聲回應:「那麼我們便去乘直升機。」

  當我正想大力點頭之時,侍應忽然冒失地把一杯凍檸茶倒到我的肩膊上,我正要開口表達不滿之際,那名侍應卻惡人先告狀:「是你坐得太近路邊!」

  我抹著身上的污漬,皺著眉,餐廳老闆走過來,竟然也這樣說:「你坐得入一點便沒事啦!」

  仿佛真是我錯。我把刀叉拍在檯面上,不想吃了。

  簡文瀚開口說話:「你的手*剛才伸得太出。」

  我氣上心頭。「在質素好的餐廳,遇上這種情況,賠罪的必然是餐廳!」

  「這餐廳的可貴之處就是它夠街坊。」

  我抬起頭來,我的表情極之訝異,他居然教訓我。我從手袋中掏出一百元放到檯面上,然後轉身便往餐廳外走。

  我走在這舊區的街道上,繞過身邊那些卷起上衣的男人,他們在我走過的時候又笑又叫,我按著肩膊上的污漬,很狼狽尷尬,但又不能朝他們罵去,只好低頭走得更急。

  我很厭惡這地方。雖然,我也是窮女孩出身,但今天,我不諱言,我真的討厭這種態度永平的東西。

  既然有能力可以得到更好的,為什麼不伸手去拿,要白受這些委屈?

  富裕的圈子也當然會有委屈給我受,我的上司、客戶都不好惹,就算是Sake,他也是陰沉和難看透的。但我寧可與這些人掩著半邊心玩心理遊戲,也不願與那些街坊、街裡無聊人作任何交際。

  最討厭沒禮貌、以低微身份作武器的人。剛才在餐廳內,真是我不對嗎?簡文瀚居然不單止不替我說一句半句,還替那些人說話,這算是保護伴侶的態度嗎?就算是我不對,也該在見我尷尬不滿時,說些安慰我的話,但他完全沒有。

  回家後氣還未消,便致電Luna投訴。

  她說:「最錯就是簡文瀚,對嗎?」

  「不就是。」我賭氣。

  「但如果,換了是Sake在餐廳教訓你,你猜你會不會聽得入耳?」

  一言驚醒,對啊,如果是Sake。

  「你一定乖乖照他的話去做,然後自己好好反省。」Luna這麼代我回答。

  她說對了,我一時作不了聲。

  「阿彗,看來你真的不算太喜歡簡文瀚。他太容易惹惱你,你對他毫無包容的心。」

  「你這樣認為嗎?」我聽得心寒起來。

  「女人喜歡一個男人,便會願意被他馴服,就如《小王子》中的狐狸遇上小王子的情景一樣。嗯……狐狸是用馴養這個詞的呢!」

  是的,無論吵得再厲害,我最終也會屈服於Sake之下,甚至是從前的簡文瀚,我也盡可能有理性地遷就。但如今,我似是沒理性地不遷就他,也有一點點不尊重他。

  「Luna,謝謝你。」我感激她搞通了我一點點。

  「唔,看來你真要細心考慮清楚。」

  我大字形躺在床上,頭就這樣痛起來。電話鈴響,我知道是簡文瀚。

  「阿彗,你回到家了嗎?」真是他。

  「回到了,很安全。」

  現在我已有氣無力,不想與他吵架。

  「你是不滿意我?」他問。

  「對啊,你應該替我和那侍應理論嘛。」

  「我只想息事寧人。」

  「唉,算了吧。」我不想再說下去。

  「阿彗,」他的聲音很哀傷。「你會不會從此不與我見面?」

  我按著額頭,我心軟。「別傻。」是的,我也不想做任何決定。

  「那就好了!我們可以乘直升機到澳門!」他故意扮傻。

  而我,眼眶熱了起來。

  我不會捨得。

  一次又一次不滿意他,但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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