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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屏息靜氣,我瞪著那張合照,照片中,Sake把手放在那個女人的肩膊上,而那個名叫Sabrina的女人……她的眼睛、她的鼻子下顎……

  「實在人有相似,太似了,忍不住想你一看。」

  「你怎麼得來的?」我抬起眼來。

  「是我表哥的舊校刊,他與Sake念同一所大學,他是校友會成員,學校每年也會從美國寄校刊給他。」

  「你表哥認識Sake的嗎?」

  「不。」

  「那麼……」我低聲地說:「這位Sabrina呢?」

  Kelvin搖頭。

  「你可以替我查出來嗎?」我問。

  他點頭。

  那一頓飯,我只吃了兩口。

  腦袋變得真空起來,胃卻悶悶地被填滿。

  「不舒服?」Kelvin問。

  我握著水杯。我不是不舒服,我只是非常驚訝。

  Sake從來沒對我提起過這事。

  一萬個不好的兆頭。

  那天晚上,我與Sake晚飯,他心情很好,做成了一宗大生意,喝了點酒之後,談笑風生。

  在他說著什麼西班牙古堡時,我問他:「Sake,你肯定你是愛著我?」

  他似乎不明所以。「傻女,發生了什麼事?」

  「你肯定你愛的是我?」

  「我不愛你,我愛誰?」

  我低下頭,心在抽搐。

  他卻笑了。「是誰向你打小報告?我在美國沒有壞啊!」

  我想哭,但哭不出來。

  「是不是物理治療的不良反應?」

  小聲地,我呢喃:「我不舒服,送我回去吧。」

  他把侍應喚來,真的就這樣結帳去。

  那一夜,雙眼光光的,我沒有睡。

  MrsSabrinaKoo。我忽然完全明白過來。

  Kelvin每隔三、兩天便向我報告他調查得來的資料。MrsSabrinaKoo原名SabrinaTan,是Sake的大學同學,他們同齡但不同系,卻因為那所大學中國人少,所以很快便相識了,後來更熱戀起來,Sabrina是馬來西亞華僑,大學畢業後,Sake便與她回來香港結婚。

  婚姻幸福美滿,但Sabrina卻在婚後三年意外身亡。

  「是交通意外。」Kelvin遞來一疊剪報。「私家偵探找來的資料。」

  我翻開其中一則,報上說,Sabrina的身體給壓成肉醬,頭顱伸出車窗外,臉孔倒是完整。刊登出來的小圖照片,可能年份較接近現在,顯得Sabrina的樣子更加與我相似。

  我合上資料,非常惘然。

  Kelvin說:「姓顧的是個騙子。」

  我的心,狠狠地抽動著。

  「他根本沒愛過你。」

  我掩住臉。

  「離開他吧。」Kelvin勸我。

  「我會對他說的。」

  說是這麼說,但怎麼開口?

  其實,如果我裝作不知情,會否更妥當?

  我是那麼愛他,何必硬要揭破他?

  已經很多個夜沒睡好,今夜,恐怕又是不能入睡了。剛剛回到家裡,Sake便致電告訴我,有朋友由南非給他帶來新鮮鮑魚,他在家煮了兩隻,想我去試試。

  我考慮了一會,答應了他。

  一進門,便看見他與他的圍裙。

  「要不要洗一個澡?鮑魚還未準備好!」他由廚房回過頭來說。

  我便乖乖地走進浴室。

  浴室內有一系列的沐浴、潔膚用品都是他為我買的,放在他的家留待我來時用。我一直都認為,他這樣是因為體貼我,現在我懷疑,他買這牌子的沐浴露、洗頭水、卸妝液,甚至是這種粉綠色的毛巾、浴袍,都只為著使日子能返回從前,他妻子仍在生的模樣。

  Sabrina生前愛用這牌子的洗頭水嗎?粉綠色的浴袍可會討她的歡心?穿上粉綠色浴袍的我,對著鏡子,鼻頭發酸。

  我不要做一個影子,我不要。

  浴袍下的身體,我不相信與Sabrina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他可有在漆黑的時候,抱著我的身體時,突然之間醒覺,我不是她?

  他可會有一點點內咎?他傷害了我。

  就那樣披著別人的粉綠色浴袍,我走出廳中,他正把食物放到餐桌上。

  「洗過澡了?」他問。

  我沒作聲,坐在他做的晚餐前。

  「紅酒?」他又問。

  我沒有回答。我知道,就算我說要白酒,他也會給我斟來紅酒。我知道我知道。

  哈哈哈,還不明白?還不清醒?

  「因為她是喜歡紅酒的。」我一臉淒冷。

  他坐下來。「什麼?」

  「因為她喜歡杏色,喜歡Rachmaninoff。」

  「阿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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