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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在跑馬地睡的第一夜,一個夢也沒有,睡得不知多熟。我真的很開心,這麼大個人,第一次有種生命掌握在我手裡的感覺,我獨立了,自主了,我掌握了自己的幸福。

  與簡文瀚已沒有聯絡。我對別人說是怕再見面便再分不開,其實,是他沒再找我。

  分手初期,我天天伏在電話旁等待他的聲音,希望他告訴我他捨不得,我一邊等一邊哭,他始終沒有致電。

  後來我病了一場,在藥力發作中,模模糊糊間,我忽然真的知道,我與他是完了,真的完了,他已不要我了。

  或許,他要的從來不是我。他以為那個樸素、慣于吃苦的女孩是全部的我,他不知道樸素、吃苦、枯乾瘦黃的女孩子只是被迫的,她的志願並不在此。

  好像真的忽然明白過來。我在病床苦笑。明白了。

  和珀月也少見了,是我故意疏遠她的。因為我知道,她與簡文瀚會不時見面。在分手最初那個階段,任何關於簡文瀚的消息都會令我很痛苦。

  而在今天,珀月打電話給我。

  「你好嗎?」她說。

  「珀月!」我叫喚她。

  「是不是很忙?」她問。

  「還好啊。」我說。

  「你的媽媽說你搬了出來。」

  「在跑馬地。嗯,不如你上來坐一會吧!」我邀請她。

  「好哇,今晚可好?」

  「好的!」我笑著和應,我是由衷地開心。

  這一夜,我們坐在我的四柱大床上喝香檳吃芝士和德國腸,很快便有點醺醺醉。

  珀月指著我的床說:「真奇怪,房間不算大,卻要這麼大的床,衣櫃也沒處放了。」

  「睡大床是我的心願。你不是不知道,小時候我要與姊姊睡在一張鐵架床上。」

  「你現在的經濟環境好了。」她在我床上翻了翻身。

  「那時候,我不知多羡慕你宿舍的床,又新又乾淨。」我記起大學時候,我最愛窩在珀月的床上與她談天。

  「阿彗,」她忽然問:「你可是快樂了?」

  「嗯。」我毫不考慮地說。

  「一切都如意?」她問。

  我想了想。

  「可說是罷。」

  「你是否還愛著簡文瀚?」

  她這樣問,我的心便一沉。

  「我不知該怎麼說。」

  我是真的沒有再去想他。

  「我覺得簡文瀚還是愛你的,他的眼神總帶點憂鬱。」

  我沒說話,今夜天上有星。

  「簡文瀚下星期去英國進修,為期九個月至一年,他覺得工作上該有更佳的發展。」她頓了頓,然後說:「我會和他一起去。」

  我望向她,忍不住問:「你們一起了嗎?」

  她卻笑,微微的笑:「他還愛著你,我們怎可能會在一起?」

  我依然望著她。

  珀月把臉湊得更近。「你還沒有回答我。」

  我坐起身來。「你愛上了他。」我說。

  「如果你不要他我才要。」

  我笑了:「別說什麼要不要。」

  「他依然是愛你的。」她重申,目光充滿試探。

  「我有我的新生活。」我嘗試結束這話題。

  珀月卻突然說:「我覺得,他很快便會不再愛你。」

  她的語氣很有自信,我愕然了。珀月的眼內有怪異的閃光,氣氛就這樣僵下來。我和她靠在大床上,我望著天花板,她望著窗外的夜空,沒有說話。

  大約五分鐘後,她起身告辭,我送她到大門去。

  她說了再見,沒有揮手,眼睛內也沒有依戀,甚至沒有特別的情緒,冰冰冷冷的。

  一個朋友,是不會這樣的。珀月,還是不是我的朋友?她說,我不要她才要。她是想要簡文瀚,但怕我會和她抬吧。她今夜上來,目的是叫我不要搶。

  忽然覺得腹痛,我彎下了身,很痛苦。

  我蹲在地上,左手按著額角,右手護著小腹。珀月說,簡文瀚依然愛我,而我,是否仍然愛他?

  腹內一陣刺痛,我流出了眼淚。

  電話鈴響,我爬到電話旁邊,抓起話筒。

  「阿彗。」是Kelvin。

  刹那間,我如獲救星。

  「Kelvin,我……」眼淚愈落愈急。

  「你怎麼了?」他著急起來。

  「我肚痛。」

  「我立刻來看你。」然後,他掛了線。

  我掩住臉縮在牆角,居然真的乖乖地等他到來。十分鐘後,他便在我面前出現。

  「嚴重嗎?」他掃著我的頭髮。我望進這雙關心我的眼睛,忍不住撲進他懷內,我嗚咽:「我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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