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深雪 > 早餐B | 上頁 下頁 | |
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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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之際,珀月故意轉換了話題。「聽說有些流亡海外的異見人士生活很胡混,每天只是飲飲食食,並沒有實質的貢獻。」 簡文瀚一聽便答腔起來:「我們要諒解每個人都有休息的渴望,他們今天儲下的能量,明天可能便會爆發出來也說不定。」 簡文瀚與珀月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些我不算感興趣的話題,我沒插嘴的意思,只好靜靜地繼續吃我的沙律。我一直不知道他們兩人竟可以談得這麼投契。 後來侍應問我們要不要甜品,他們才停止政治話題,珀月突然說起芒果布甸的製作方法,她說不如在宿舍做一盆布甸給大家吃。 她說了好幾種芒果布甸的種類,因為我愛吃所以又開開心心地加入話題,說著說著,這一頓慶祝我找到工作的晚飯也就完結了。 自從找到工作後,我便放心了許多,生活上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事情發生過。簡文瀚有時也會回來學校與我一起吃早餐B,一切都平凡而溫馨,與其他情侶無異。 之後我便考畢業試,而簡文瀚則與他的工作夥伴天天到新華社聲援北京的民運分子。中國政府早前釋放了一些民運人士,後來卻又把他們重新收監。簡文瀚在電視上的出鏡率和報紙上的見報率一天比一天多了。 就在我准備考最後一個科目的前一晚,我扭開電視看新聞報導時,居然給我看見簡文瀚和夥伴與員警發生衝突,簡文瀚被人錯手以鐵枝擊中頭部,當著鏡頭前頭破血流。 我立刻傳呼他,但他沒有回復,我看看表,是九時四十五分,剛才的新聞片段應該是八時多九時許的。 我打電話到港島所有的醫院,給我查到簡文瀚的入院紀錄和所在層數,我立刻致電給珀月,請她和我一起去。 我原本是很鎮定的,但當看見簡文瀚的腦袋縛著繃帶,躺在床上由急症室推出來的樣子,我便忍不住撲過去哭起來,珀月跟在我身後,拍著我的背,一直叫我不要哭。 醫生說簡文瀚的腦部受了震盪,可能要一、兩天才會醒來,我坐在他的床邊,握著他的手,眼淚不住的流。我很怕他會死。很怕很怕。 後來他的父母趕來了,在珀月拉拉扯扯之下,我才肯離去,他的父母向我道了謝,然後坐到他的床邊,看見這情形,我才讓珀月扶我離開醫院。 珀月那天剛考完試,她說她會在翌日早上到醫院看看簡文瀚的情況。而我則回家睡了片刻,雖然要溫習的課本還沒完全溫習好,卻也沒心機再看了,只是乾巴巴地望著天,等待天明回學校考試去。 簡文瀚會不會從此變成植物人?這樣被鐵枝一敲,對他的腦袋會有很深的傷害啊!為什麼他會遇上這種不幸的事情? 想著想著,眼淚便模糊了我的視線,坐在考試室中的我,看不見面前的試題內容。 一邊答題目一邊掉眼淚,十多二十年來,我從沒試過如此恐懼。 監考的老師走過來問我是否不舒服,我搖了搖頭,低頭迷迷糊糊地寫下考試答案,而眼淚,是流了又流,抹了又抹。 我看了看表,十一時十五分,簡文瀚該醒了吧?如果他今天還不醒來,他是否永遠不會醒了? 突然,我不想在考試室內呆下去,我要去看簡文瀚。我站起來,就那樣走出考試室。我還有半條題目是未作答的。 我跳上計程車,囑司機把車開到醫院去。我飛奔上他的病房,推開房門,然後我看到—— 他已坐在床上,而且還懂得向我微笑。 我張大了口,瞬間也就湧出了笑容,撲進他的懷中。 「擔心死我了!」我高聲說。 「我已經沒事了。」他抱著我。 「我以後也不容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我抬起頭來望著他。 「好的,我答應你。」 然後他問我的考試如何,我便告訴他我未完成試卷便溜了出來,他聽後顯得很震驚。「怎可以這樣?你不能畢業的話,那間銀行便不會聘用你!」 我搖了搖頭。「那就找過另一份工作好了。」 他懊惱:「真是……」 我笑起來。「要不是你娶了我也一樣。」 他也笑,繼而又再教訓我。 我也害怕不及格的,但畢業的成績,未來的工作,都比不上簡文瀚,他是最重要的。 我繼續伏在他的懷裡,繼續微笑,繼續捉緊我的幸福。 七月終於來臨,考試成績公佈了,那一科我拿了D,剛剛及格,那份工作是保住了。 簡文瀚說,為了補償我那一科只能得到D級,也為了紀念我們那一次的經歷,他決定將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的英文名字,要以D為開首。 我很興奮,也很贊成,於是花了一個晚上想著孩子的英文名字。 如果是女兒,可以取名Diane,Dorothy,Doris,Debbie…… 兒子則可以取名Danny,Dave,Dickson,David…… 我也翻了字典,看著以D開首的那堆英文名字,自顧自傻笑了十分鐘。 仿佛真的會發生一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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