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深雪 > 櫻桃街的禮物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只要是素的都可以。」她非常客氣。「吃和穿我沒所謂,但居住環境一定要寧靜。王小姐,你這裡的環境很好。」

  「叫我阿乳好了。這是我姑母的房子,她移民到加拿大,我的父母則在新加坡。」

  她作了個「啊」的口形,婉約地笑了笑。阿芝的神情、態度都客氣有禮,但因著她的疏離飄逸,好象一點也不容易接近。

  真不相信性情剛烈的辛櫻是她的女兒。

  半晌後她對我說:「阿明告訴我,說你與阿維原本是不認識的,他只在遺書和日記內提到你。」

  「是的。」我掠了掠擱在耳畔的發碎。「他說是為我而死。」

  阿芝也就這樣說了:「阿維的元壽不應如此短促。當我在智利夢見他從高處飛墮而下之時,我也不相信那次的感應。」

  「感應?」

  「我本身是研究命相的,第六感亦很強烈,我的夢境,亦常常成真。」

  「你真的夢見辛達維跳樓?」

  「從書房墮下。」

  「還有?」

  她閃著如夢的眼神。「其餘的我看不見。看不見他寫遺書的情形,看不見他的真正動機。其實,自我離開他父女倆之後,我一直沒有夢見他。」

  當下,我問了個很唐突的問題:「你不掛念他和辛櫻嗎?」

  她神情自若,非常輕鬆地搖頭。

  我不明白,急切地看著她。

  「我沒有愛過他們,我只是盡責任。」她說。

  「什麼責任?」

  「命中註定與他結合、替他生女兒的責任。」我咽下喉嚨中的唾液,為面前柔弱女子的狠心而驚訝。辛櫻坐在客廳中聽到我們的對話,淒淒地飲泣起來。

  我抱住她走進房間,也不知說什麼才好。

  探頭出去,阿芝還在看卡通片。

  我吻了吻辛櫻的頭頂,忽然笑起來。「你有天下最獨特的父母。」

  辛櫻聽得明白,抬起一雙淚眼看著我。「我知道。」

  「或許應該高興。」我逗她。

  她抹了抹臉。「多一點零用錢我才會高興。你從沒給我零用錢。」她攤開手板。

  我沒有給零用錢的經驗,我問:「一星期要多少錢?」

  「二百元。」

  「那麼多?」

  「我的同學也有這麼多。」

  「但學校會供應午飯的。」

  「有錢傍身始終好些。」她搖了搖攤開的手板。

  「讓我問一問。」我說。但是問誰呢?阿芝?辛達明?還是問芭比。

  我走到辛達明身旁,對他說:「讓我與芭比說兩句。」

  辛達明把話筒遞給我。「喂,芭比,有要事請教。」

  「什麼?」是她充滿女人味的聲線。

  「九歲的小四女童一星期二百元零用錢過不過分?」「一百五十。」是她立刻的答案。

  我轉頭對辛櫻重複:「一百五十。」

  辛櫻撇了撇嘴,還是點了點頭。

  我對話筒說:「她不反對。」然後把它交還到辛達明手上。

  看著我把錢交進辛櫻手中的時候,阿芝顯得略為驚奇:「那麼多錢!?」

  我有感而發:「養育小孩花費不非。」

  阿芝如夢的眼神再度閃亮,似乎是頭一回明白這個道理。

  稍後芭比到我家去,八百呎的房子頓時顯得擠擠的,除了她身形較豐滿外,亦因為她特別多說話。

  「你就是辛櫻的母親?」她指著阿芝。

  阿芝甜美地笑。就是這樣的微笑,令芭比不好意思起來,收起原本準備教訓她的意圖。

  芭比怔怔地打量阿芝,小心翼翼地問她:「你知不知你不負責任?」

  阿芝又再笑起來,只是笑得更甜,然後別過頭去看電視。

  芭比把我拉到一邊,問我:「她是弱智的嗎?」

  「她是世外高人。」

  「噢!」芭比狐疑地看著我。「所以沒有倫常道德觀念?」

  我扭了扭她胖胖的手臂,說:「陳紅杏,難道你又有?」

  她漲紅了臉。「不跟你說!」然後走過去拖住辛達明的手。這個女人,還是忍不住要見辛達明。那個晚上,大家圍坐一起吃水果雜菜沙律。

  芭比問:「智利是個怎麼樣的地方?」

  阿芝說:「我也不知道,我在那裡兩年,也是住在高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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