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深雪 > 櫻桃街的禮物 | 上頁 下頁


  我笑著回答:「不會,這些只是無聊時候的勞作。」

  「你總是很無聊的嗎?」他又問。

  「是的。」我不加思索便回答。

  「跟我上床也因為無聊?」

  我垂下眼過後又抬起來。「不知道。」我說。

  他好象是失望了,又好象不是。我分不清楚。

  我只知道往後的日子,我們一星期上一次床,在辦公室內照樣公事公辦。他真實的感情,我真正的心意,大家沒有意圖剖析解答。

  如此過了三個月,在寂寞的日子,與他的會面也可算是別致的消遣。跟健康的男人做愛,是良好的公餘活動。

  我把這事告訴我的好朋友芭比,她非常驚訝:「SexPartner?」

  我想了想,思考著還有沒有其它名稱。朋友?親密朋友?好朋友?精神朋友?

  床上朋友?公事朋友?上司朋友?

  諸如此類。還不是稱號一個,活動依然一樣。

  「我勸你快點找一個正常的男朋友。」芭比說。我伸懶腰,我也渴望的。

  「家裡裝修得怎麼樣?」我岔開話題。

  「噢!」芭比彈了彈塗了磚紅色指甲油的纖纖指頭,說:「差不多啦,尚欠一些客廳的擺設,最理想是明朝款式的傢俱……對,今個星期六你陪我到荷裡活道走一趟,可能有收穫。」

  我答應了,橫豎無事可做。

  芭比是我的中學同學,相識那年大家剛好十二歲。厲害吧,馬拉松友誼。友情這回事也講求緣分的,像愛情一樣,同樣由互相吸引、相處愉快、心照不宣三個階度組成。緣分盡時感情自然轉淡,然後不由自主地死亡,任何搶救行動也必定無補於事,也無必要再去救。

  地球上其中一種最重要的生物是美女,芭比有幸生為這一小撮生物。十二歲的時候,她已練得一雙誘惑嫵媚的眼睛。腿又長又圓潤,還有小巧堅挺的胸部和細細短短的腰;對著男教師的時候,她會很原始地挺胸收腹眨動眼睫毛笑得額外的燦爛。

  我們通常稱這種物體為尤物,而尤物又多數有可愛的性格,若果你不先抗拒她,她也自然不會抗拒你。

  我們頭一回交談是這樣的。

  我在更衣室脫下校服裙更換運動課的制服時,赫然發覺,傳說中的月經來了。

  我手執雪白的校服裙,像考古般慎重地檢視裙上那灘暗紅色的記號,但覺全身逐漸冰冷。雖然已有足夠的月事教育,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身體真的會自動自覺每月排血,那還是濕漉漉的暗紅色,叫我想起了食物部那部自動杯裝汽水機。

  我的面色發青,恐怖感油然而生。

  這時候,芭比像一切衛生巾廣告中富有經驗的大姐姐那樣,帶著自信的表情走過來,遞上一包衛生巾。對白是這樣的:「你用吧,我多帶了。」

  我接過那個精緻的小包,細細端視。「這個牌子好,有花香味,多用了下體清香,你的男朋友一定會喜歡。」她說。

  訝異地張開口就是我的回答。

  那天,我沒有上體育課,芭比也坐到一旁陪伴我。

  「我已有半年的月事經驗。」她告訴我。

  我望著她略厚的嘴唇,問:「芭比,你有男朋友嗎?」我惦記著剛才她提及的那回事。

  「嗯。」她大方承認,然後反問:「你呢?」

  我搖頭。

  「我已拍過兩次拖。」她說。

  在男性體育老師的教導下,同學們練習籃球的傳球技巧,在球來球往之間,芭比和我分享她那些早來的戀情。自小學六年級開始,她已有和男孩子接吻的經驗;

  到升中一的暑假,她甚至嘗試了愛撫的滋味。「你一定要找機會試試。」這是她的結語。

  年紀這麼小便這樣經驗豐富,似乎很有點邊緣少女的特質。但事實是,芭比不負其名,虛榮得很。她坦蕩蕩地向男孩子展露她完美的身體,為的只是尋求更多的讚美與追求。她可以接吻可以愛撫可以做一切的玩意,但要真正地做愛的話,你殺死她好了。

  這方面她很傳統,亦可說是迂腐:「我一定要結婚之後才做。」

  理由是:「我要嫁得好。」

  芭比就是芭比,父權主義下的強勁勝利者。

  於是,玩歸玩,芭比一直保留童貞,因為她要以完璧俘虜她夢想中的婚姻。

  雖然我一直覺得她這種思想不妥當而且虛偽,但各人有各人的做法,目標亦不一樣。她渴望嫁得豪華嫁得舒適嫁得傳統,美麗的外表和一塊完璧便是她最大的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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