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深雪 > 死神首曲1 | 上頁 下頁 | |
二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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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ad fate(1) 人生,真是一場苦難。 好苦……好苦…… 那一年陶瓷看見Lucifier,她才五歲。而交易的那一年,她八歲。 就算判官要審判,都會認為交易合理吧!還有誰的命,可以比這名漂亮的小女孩更坎坷更苦。 愁火瀉落在命運中,生命是一場在烈火中的地獄…… 陶瓷五歲的時候,愛爾蘭裔的母親Eileen Gargan被中國裔的丈夫陶雄毀容,這個苦命的女人躺臥在木板床上,氣若遊絲地向女兒敘述一個愛情故事。陶瓷記得,母親那張被利刀劃破了的臉不住地滲出血水和膿,她的左眼甚至已被陶瓷的父親斬爆了,那角落紫黑一片,如壞死發黴的爛豬肉一樣。母親已人不似人,但她說著那個愛情故事時,破爛撕裂的臉容上卻隱隱透著光華,幽冥的燭光映照著這熏臭的角落。陶瓷的小手被母親用力地緊握著,母親絮絮地說著,她愈說愈陶醉,甚至擠出笑容來。她一笑,臉上的裂縫就綻開了,血水和毒膿滾淌而出。而陶瓷的眼淚,隨著母親那迷離怪異的笑臉大顆大顆地淌下,母親愈是開懷,她卻愈感到傷痛。 小小的心靈痛得抽動翻騰,陶瓷張著口嚎哭。才只有五歲,已知道什麼是苦…… 苦,是一場淩遲,緩慢的、連綿的、磨人的,但又永不能叫人麻木的…… 那年該是1900年,十七歲的愛爾蘭少女Eileen Gargan由祖家乘船到達美國紐約。一道同行的五名家人,全部感染了船上的瘟疫喪生。屍體被船員拋到海中,Eileen抓住船的欄杆高聲哭喊,她日以繼夜地哭,悲苦得喪失了其他感官,看不見、聞不到,甚至,在最後,根本聽不到自己的哭聲。她淒厲地嘶叫哭喊,但她的耳朵感應不到。她的家人葬身瘟疫中;而她,則沉落在喪失一切的痛苦中。嬌小而虛弱的身體哭至昏竭。未到達美國這個新世界前,她已一無所有。 懷著夢想與家人一道上船,想不到竟然走進死亡的懷抱。 在朦朦朧朧間,她完全不明所以。 船泊岸之時,只有半船人活命。Eileen跌跌碰碰地隨人群下船,甫一踏上這片土地,她就雙腳發軟。她已五天沒進食,缺糧缺水,景況堪憐。她的衣衫盡是嘔吐物,頭髮稠稠的,又髒又臭。神志不清的她含糊地喃喃說著話,時哭時笑。日以繼夜,她搖搖擺擺地遊蕩在碼頭附近,肚子餓了,就抓住路過的人討食。 盤踞在碼頭的義大利人和愛爾蘭同鄉本想占她便宜,但見她髒臭不堪又胡言亂語,反而放過了她。過不了多少天,Eileen就奄奄一息了,她蜷縮在碼頭的一角,全身發紫又口吐白沫。在碼頭做苦力的中國人發現了她,圍住她看了一會,而陶雄在其他同鄉走了之後,找來幾塊木板圍住這個悲憐的女人,又給她喝粥水和替她抹面。陶雄二十三歲,他覺得他想救活這個女人。 他每天都帶食物去看她,心情猶如看顧一隻流浪狗那樣,總覺得如若她能活下去,就該如死不掉的狗兒那樣,會朝他吠幾聲擺一擺尾,以作報答。陶雄認為這是一件有樂趣的事,他等待著她報答他的一天。 在風雨不改的這數天裡頭,陶雄自覺甚為英挺神氣。 過不了多少天,Eileen就能站起來,形態如一頭初生的小馬。她張開灰綠色的眼睛仰視跟前這個健碩的男人,而居然,是陶雄感到不好意思,他傻笑之後面紅。他把她帶往華人集中的妓院地牢去,吩咐相熟的人照料她三餐一宿。他每天都來看她,而漸漸,他發覺她愈來愈不像狗兒,清潔後又漸趨康復的她,原來真是一個女人,並且是個漂亮的女人。 她有迷人的綠眼珠,白裡透紅的皮膚,尖挺的小鼻和薄薄的唇。她的頭髮是淺棕色的。而她的胸脯圓圓大大,發育得很好。 陶雄摸著自己的頭頂,不知怎地,非常不好意思。 怎樣解釋這種感覺?他撿了她的命,但最後臉紅耳熱的卻是他。 那時候,陶雄是個很有男子氣概的男人,高大黑實健碩,梳一個清爽的平頭裝。陶雄的父親是早年來美築鐵路的中國工人,後來落地生根。雖然陶雄在美國出生,但只懂得皮毛的英語,他在碼頭當苦力,最愛到賭檔搏殺。 陶雄長得好看,他的眼睛圓大有神,鼻子高而橫,嘴巴很闊。Eileen看著他,覺得他像古羅馬神話中的戰士,於是,她就開口告訴他。陶雄大概是聽不明白的,他只顧摸著自己的頭頂傻呼呼地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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