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深雪 > 迷失在煙薰裡的夜 | 上頁 下頁
十九


  最後Sunny還是與身穿西裝上衣的安仔回家吃了頓很奇特的晚飯。

  沒有聲音的一頓晚飯,兩老對著離家一年的女兒既沒有責駡也不激動,四人在吊扇下吃飯看電視,疏離感覺猶如搭台。

  安仔很尷尬,Sunny的父母十問九不答,更遑論外母見女婿的經典場面。兩老既不特別招呼他,不添菜不添湯,也對他的過往沒多大興趣,問了他幹哪行而他又回答了之後,便大家垂下頭吃白飯,持續地冷漠呆然。

  安仔無助地望瞭望Sunny,Sunny卻一副不以為然,一貫的開開心心,一邊說笑一邊自己笑,秉承自己與自己玩的多年宗旨。

  「安仔乖,吃菜啦。」

  「安仔瘦,多喝碗湯啦。」

  Sunny興致勃勃地替安仔添萊添湯,又大聲評論電視臺正在播放的連續劇,在五百多尺的小屋下,燈光昏暗,氣氛沉悶,唯一生動的是Sunny的笑靨與電視機的畫面。

  吃過飯便離開。在街上手牽手,Sunny問沉默的安仔:「我的父母很怪異,是不是?」

  安仔親切地說:「你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

  「嗯,」Sunny若有所失地點下頭。「沒有什麼家庭溫暖,大家的關係很冷漠。」

  安仔停下腳步來,凝視Sunny的眼睛。「以後的日子,有我來補償。」

  Sunny聽得出含意,是故撒起嬌來:「說什麼?什麼以後的日子?」

  「你明白的。」

  「不說清楚不作罷。」

  「以後有我×。」

  Sunny捏了捏他的手臂,繼續追問:「說清楚——我要你說清楚。」

  「說得那麼清楚幹嗎?」

  「以免我自作多情。」

  「好,」安仔清了清喉嚨。「答應給你幸福的家庭,生一大隊足球隊,大B細B大囡細囡一家人圍在一起,每天廿四小時都是歡笑聲,家中每一角落都不會有冷場。」

  Sunny定定地望著安仔,望得眼眶漸次紅了,最後更落下淚來。安仔把她擁入懷中,她掩住臉,慢慢由落淚變成嚎哭。

  哭吧哭吧,受過那麼多苦,難得可以感動一次,那甜蜜的感覺由耳膜震上腦部,再流動至心坎。

  別理會是真是假,總之,放開懷抱接受每一句令你愉快的說話,盡力相信他的承諾,放開不快樂的經驗,便一切也會變得美好。

  戀愛不外如此,軟綿綿的心,在願意的時候被感動。

  大概是家裡那具催情作用的依蘭依蘭香熏日夜散播的關係,時常留在家中的天宙亦如Sunny那樣,似乎是墮入了愛河。

  與雅慧的見面,益見頻密。

  雅慧不單止在他辦公室內出現,還買了演奏會的門票約會天宙。

  「是Adagio,你愛不愛聽?」她溫柔地問。

  他看著那兩張紫色的票子,笑。「慢版是我的最愛。」

  「嗯,我也是一樣哩!」雅慧表情雀躍。「尤其是Albinoni,他的慢版樂曲令人很感動。」

  這雷同點觸動了天宙的心坎。但他只是望著坐在跟前的她,儘量隱藏得悉物以類聚的驚喜,不再繼續在這話題上。還是有點猶豫。

  轉了方向,他問:「下星期的題目是宗教在現今社會的影響力,有沒有興趣?」

  雅慧肯定地點下頭來:「我本身是天主教徒,自小便唱聖詩,宗教對於我是很切身的。」

  「天主教?虔誠嗎?」

  雅慧也就不好意思地笑:「真慚愧,中學畢業後便沒再參加彌撒,雖然信仰仍在。」

  「在心中?」

  「對,在心中。」雅慧歇了歇,說,「不過,還是喜歡踏足教堂,尤其渴望結婚時,儀式在教堂舉行。」

  看著雅慧的一臉憧憬,天宙刹那間心軟起來。這種在挫折後仍然懷有希望的女性,才是理想的戀愛對象,她溫柔的眼神,甜蜜的笑容,也就仿佛特別的神聖。

  那天送走了雅慧之後,天宙握著演奏會門券細細地想,一月三十日那天,應否赴會?

  一直都只是老師與學生的關係,無論再投契再融洽,也始終有個安全網,但一旦走出了校園,關係便頃刻複雜起來。一定會如此,因為,他有心而她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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