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深雪 > 另一半的翅膀 | 上頁 下頁
五十三


  有時候氣氛會膠著,大家沒什麼話想說,起初Self會為這靜默而懊惱,後來,他已學會去享受。怪怪的,靜止的,暗地裡驚心動魄的。

  Self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總是忙著掛念她。當Wise倚著他看電視,放聲大笑時,他會心不在焉,想念著一個依然陌生的少女。

  晚上,她會做什麼?自己一個人嗎?孤獨嗎?傷感嗎?會為誰的背影哭泣嗎?

  想著想著,就心緒不寧。不安,非常不安。

  很想告訴她:「別哭,有我來保護你。」

  但她卻不在他的身邊,多麼無能為力。

  不知不覺,少女已走進他的心,變成了他的心上人。

  白瓷的晚上,也的確孤獨。她有家人,甚至有很多家人,但她覺得孤獨。她想念著Self,她愛上了他。

  她愛上了熱愛攝影的漂亮男孩,他怕冷,穿大衣,他熱愛生命,滿街滿巷也是鏡頭捕捉的焦點。而且,他有赤子之心。

  她說不出那些是什麼,但她愛他比一般城市男孩純潔。他總是有點遲疑,他毫不俗氣,他總在思考著很多很多東西。

  如果,她真是一片白瓷,要配襯的就是這一種男人。

  她覺得,他是她的絕配。

  家人在狹小的房屋內來來回回,她望著他們,心卻在別的地方。

  她愛上了他,她很想很想得到他。

  過了一陣子,僵硬的氣氛漸漸散去,每一天的相聚,他們都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譬如「封面是日出,封底便會是日落。」

  白瓷會說:「你有膽量的話,就去亞馬遜森林吧!別再拍那些馬路旁的欄杆!」

  Self會反駁她:「我不會去亞馬遜森林,那個地方與我毫無關係。」

  接著,他舉起相機拍攝她,她尖叫,而他就說:「你還好一點,有關係又似河馬。」

  兩人口中說著無聊話,從而瓦解窩在心中的渴望。笑著的臉,把快滿瀉的心意沖走少許,又好過少許。

  但當離開沖曬店,Self的心又立刻戚戚然。那感覺好強烈,強烈得他根本不想走。

  而在沖曬店中的白瓷,心中戀戀不捨。果然,背影都是傷感的,他離去的背影,令她捨不得,拉長了臉就想哭。

  她明白,這叫做曖昧,這叫做有點古怪,有點什麼的。

  奇異的化學作用彌漫在二人之間,誰也解釋不了。

  Self想向Wise傾訴這件事。但一開口,他的天性又告訴他,這些事,根本不可能說出來。

  他訝然地發現,這種秘密,有罪惡感。生平的第一件壞事。

  白瓷的容貌纏繞心間。當鏡頭對準天上飛鳥之時,他竟然完全感受不到那自由。

  下意識地,他說了一句:「完了。」

  完蛋了,他的自由失去了。

  因為煩惱,Self決定到離島逗留兩三天,他告訴Wise,他要拍攝離島的日出,Wise沒異議,他說他要獨自前往,她也沒反對。然後,Self告訴白瓷他會留在離島三日,也沒說是哪裡,只是說出一個島嶼的名字。

  帶著滿腦子疑惑,他背著背囊出發。人生,真是滿載煩惱,已經完全是凡夫俗子了。船頭上那些依著欄杆凝望浪花的人,就如同他一樣滿有煩惱吧。

  Self租了一間小屋,他嘗試拿相機往外跑,起初半小時還有點興致,但不久後,再可愛的景色,也帶動不了感覺。

  居然憂鬱了。

  意會得到,這叫做被情所困。

  因此,他懶惰,沒精打采。躺在沙灘上虛度光陰。

  有戀人走過他的跟前,互相耳語說:「大熱天穿大衣!」

  Self當下尷尬起來。十月中,這裡的人只穿小背心,他卻覺得冷,尤其心煩意亂之時。

  他離開沙灘,走回小屋中。又再次為存在而疑惑。

  聽說,自己的存在是為了Wise;但如今,他竟然為了另一個女人而煩惱。他不明白了,正如,他不會明白任何不單純的事。

  既然他是製造出來去愛Wise,為何又會對另一個人動情?

  如果可以,真想把心拿出來,剖開研究。人,有時難以瞭解自己。

  就這樣,他在離島上過了兩日一夜,明天,他就會回到Wise的身邊。結局是,什麼也沒有解決。

  就在這天傍晚,度假屋附近的士多老闆找上門,他見著 Self便說:「我真弄錯了,你是住在三號屋的。」

  Self問:「什麼事?」

  士多老闆告訴他:「有個女孩子由今天早上就四處找你,她四周問人有沒有看過一名穿大衣的男人,我指示她到十三號屋那邊,現在不知她往哪裡去了。」

  「女孩子是何摸樣?」 Self問。

  「她梳雙辮、圓臉。」

  Self的心頭重重地抽動,就在這一刻,仿佛一切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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